十一月的风好似卷着细针打在教学楼的玻璃上，发出细密的噼啪声。
宋郁林把校服外套拉链拉到顶，领口蹭着下巴，冷意还是顺着缝隙往里钻。早读课的铃声刚落，祁青就从后门溜进来，手里攥着三个还冒热气的肉包，往宋郁林桌上扔了一个，又抛给靠窗的李箬竹一个。
“冻死爹了，”祁青搓着冻得发红的手，咬了口包子，油星子溅在校服袖口，“食堂阿姨今天手抖，馅里的姜比肉多，吃着跟吞暖宝宝似的。”
李箬竹没说话，用指尖捏着包子边小口咬，目光落在宋郁林摊开的物理练习册上——
那页空白处被笔尖戳出了好几个浅坑，墨迹晕成星星点点。他抬眼时正好撞见宋郁林往窗外瞥，教学楼后的梧桐树早落光了叶，光秃秃的枝桠像被冻硬的铁丝，缠着灰蒙蒙的天。
“想什么呢？”李箬竹把自己的保温杯推过去，“刚打的热水，捂捂手。”
宋郁林没接，指尖在练习册的公式上顿了顿：“没什么。”
祁青在旁边拆了包纸巾擦手，听见这话嗤笑一声：“得了吧，你这眼神跟我家楼下那只被踹了的流浪猫似的。”
抽屉里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练习册上的笔尖猛地一顿，深了个黑印。宋郁林把手机从抽屉里掏出来，屏幕还亮着，是宋父发来的消息，只有一行字：
“下午让张秘去学校给你送冬装。”
突兀的，没有问句，也没有温度，像在下达一个早已拟好的指令。
“张叔？”祁青凑过来看了眼，眉头皱起来，“他不是你爸那个特助吗？跑学校送衣服？闲的？”
李箬竹的手指在保温杯沿摩挲着，忽然开口：“上周我去办公室交作业，听见教导主任跟张叔打电话，问你最近的考勤。我还以为是因为你昨天差点追车那事，看来还是我们没有警惕性了。”
宋郁林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窗外的风更紧了，把操场边的宣传栏吹得哐当响，像是谁在暗处敲着铁皮鼓。
祁青啧了声，把剩下的半个包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爸这是在伦敦遥控安摄像头呢？要不咱仨今晚回宿舍翻翻看，说不定床板底下藏着录音笔。”
“别胡说。”宋郁林的声音有点闷，他把手机塞回抽屉，手抽得飞快，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突兀。
李箬竹轻轻叹了口气，翻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记着昨晚整理的错题，字迹清隽。
他忽然用铅笔在页边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一道力学题：“这题解法跟江舟谨上次讲的不一样，他当时说……”
话没说完就停住了。教室里的暖气似乎漏了个洞，一股寒流悄无声息地漫过来。祁青挠了挠头，把话题岔开：
“说到这个，江舟谨他妹是不是还在上小学？上次我妈去查房，说看见个扎双马尾的小姑娘总在护士站门口晃，手里攥着好长一条棒棒糖。”
宋郁林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嵌进掌心。他想起九月末物理竞赛颁奖那天，江舟谨站在领奖台下，阳光落在他右手背的痣上，像颗没擦干净的墨点。
那个时候他没听清，下台时江舟谨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一片嘈杂中说：“薄荷能活很久，其实人也能。”
那时他还不懂这话里藏着的钝重，就像不懂父亲为什么总在深夜的书房里打电话，语气里的狠戾能把空气冻成冰。
午休时宋郁林接到张叔的电话，说冬装已经放在传达室了。他走去拿的时候，看见张叔开的黑色轿车停在校门对面的树荫里，车窗摇着一条缝，露出半截戴着白手套的手，正拿着手机低声说着什么。
风卷着雪沫子扑在脸上，生疼。
宋郁林抱着装衣服的纸箱往回走，箱子上印着伦敦某个奢侈品店的logo，边角被冻得发硬。
路过公告栏时，瞥见上面贴着新的通知，用红笔圈着“运动会”几个字，下面列着参赛项目。
他愣了愣，下意识地寻找着江舟谨的名字。
影子被正午的太阳拉得很短，“发什么呆呢？去不去小卖部？我请你们吃冰棍。”
“大冬天吃冰棍？”宋郁林皱眉，并不意外地转头看着祁青。
“这叫以毒攻毒，”祁青晃了晃手里的饭卡，“你看你脸冻得跟冰柜里的猪肉似的，吃根冰棍暖暖。”
李箬竹在旁边轻轻肘了祁青一下，朝宋郁林抬了抬下巴：
“他是想让你别总憋着。”
宋郁林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纸箱，衣服的标签硌着掌心，像片没化的冰。他点点头，跟着他们往小卖部走，鞋底踩在结了薄冰的路面上，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小卖部里暖烘烘的，混着辣条和方便面的味道。
祁青在冰柜前挑挑拣拣，李箬竹站在货架旁看笔记本，忽然拿起一本封面印着薄荷的，回头问宋郁林：“这个好看吗？”
宋郁林的目光落在那片淡绿色的叶子上，忽然想起江舟谨wx头像，书桌上的那盆薄荷，叶片上沾着层细灰，像是蒙着没说出口的话。他嗯了一声，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发飘。
付账时，李箬竹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走到门口去接。祁青撞了撞宋郁林的胳膊，压低声音：
“刚李箬竹跟我说，他爸公司最近在跟陈家谈合作，好像提到了你爸那边的新药，说是……”他顿了顿，往嘴里塞了口冰棍，“说是副作用比预想的大。”
冰碴子在喉咙里硌了下，宋郁林没说话。窗外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还是灰蒙蒙的，像块被揉皱的旧布。
“江舟谨……他的母亲也用这个药，我有个猜想，”李箬竹脸色凝重：“不知道合不合理，但我觉得江舟谨会不会也吃过。”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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