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梦向前一步，扬声继续道：“此次意外，是我失察之责，我怜梦对不住诸位的信任。但我九霄阁与魔族，素来是势不两立的。诸位掌门也知，早前我便怀疑过仙门中有魔族奸细，此次群仙会，我九霄阁十二位仙尊坐镇，也是为了做好万全之策。只是没想到，会是岚朔仙尊……”
她停顿了一下：“问道墟被毁，仙门英杰损失不知何几，我与大家一样，心痛不已。诸位若是不嫌弃，尽可在九霄阁修养一阵，伤药灵草，我九霄阁一应承担。”
莫小春看着怜梦两眼放光：不愧是女主，就是有魄力！
纪光豪却是不服：“光是一点汤药灵草管什么用，一个烛阴就将我仙门欺辱至此，我们失了人，又丢了流芳剑，还拿什么和魔族去斗！”
“魔族势起，在于魔神血脉之后谢千星。而今，魔族大祭司幽夜与谢千星正游走一十四洲，四处寻找穷凶极恶之人血祭魔刀，我们只要在血祭之前杀了还未完全继承魔神力量的谢千星，再将魔域中的魔种毁去，魔族自然不战而败。”
圆勒轻言：“仙首说得这般轻巧，莫非是想亲自出马？”
“不错。”怜梦道，“师尊临走前，唯一的遗愿，便是清理门户。”
“就是不知，没有流芳剑，仙首该如何清理门户。”纪光豪轻蔑一言，“若我方洲有任何谢千星的消息，我纪某人必定第一时间传讯仙首。仙首若是不敌，也尽可传讯我无垢门，届时我门下弟子，必尽力相助。”
莫小春咬牙，心想：这不就是不想上一线嘛，话说得这么好听。
纪光豪还不罢休：“我相信各派掌门们亦是如此，咱们齐心协力，何愁不能杀了那新任魔主？”
各门各派的掌门人两两相对，一时难言。
可一十四洲中，谁又有九霄阁家大业大？光说十九位仙尊中，九霄阁就占了十二位，哪怕走了个岚朔，也有十一位仙尊坐镇。更何况，这一次群仙会的责任难道不在问道墟吗？
“正是正是，仙首要是若是有需要，随时传讯我等便可。”
“是啊是啊，仙首大义，我等铭感五内，如有需要，万死不辞！”
山羽站在一旁，越听脸越黑，鬼神神差，说出了声：“呵。话说得好听，不想出力，却又想要名声？”
莫小春瞪大双眼：勇啊哥！
怜梦有些诧异地看向山羽，在场无一人不是同样的表情。
“这种话，怎么能搬到台面上来说呢。”
“山羽师兄吃错药啦？”
“瞎说什么话呢！要不是你们九霄阁，我们能死那么多人吗？”
“怎么？九霄阁贵为仙门之首，难道不应该做个表率？”
“你们光说九霄阁和魔族势不两立有什么用？得做出来才行！”
“如今唯一可以和千刃匹敌的流芳剑已毁，还拿什么去和谢千星斗，怎么，要我们跟着你去送死？”
一时间，人声如洪流，显些将人淹没。
山羽神色充满厌恶，怜梦叫了他一声，才有所缓和。
然而，密密麻麻的争吵声、痛骂声止不住钻进他的脑袋，直至一道清亮的声音让一切停止：“谁说流芳剑被毁？”
山羽的眼眸不自觉转向那个从人群中走出的女孩，只听她轻飘飘道：“流芳剑在我这里。”
她说得轻巧极了，好似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以至于让人下意识怀疑。
“莫春花。”修竹叫了一声，语气疑惑，又带着些微怒。
小春看向修竹：“娘亲，爹爹，抱歉，没来得及和你们讲。”
她抬手指向自己的额间：“流芳剑在我这儿。”
“后辈，你想明白了？”寂泫的声音再度响起。
小春：“闭嘴。”
怜梦由惊讶变得疑惑，她望向山羽，用眼神寻求一个解答。
山羽冲她点点头，早在寒潭，妖蛟出现时他便知道了，妖蛟是剑灵，被李玉带走的流芳剑只是障眼法，而小春得到的，才是真正的流芳剑。
扪心自问，能否得到流芳剑的认可，他内心深处并没有把握，流芳百世的仙剑，能否看穿他的心？能否看到他的心中是什么？他不知道。
他一直沉浸在师姐和他自己给自己编织的梦里。
师姐说，天下只他一人有望。
可流芳剑选择了莫春花……莫春花为什么刻意接近他，他早有猜测，可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越发觉得自己猜错了。莫春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流芳剑的选择，好像是个不错的回答。
“流芳剑怎么会落到一个练气三层的手里？”圆勒刚一脱口，便望向修竹见山二人，平复下情绪的同时轻轻一笑，“本尊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众人皆知，负剑者，肩负着斩杀新任魔主谢千星的重责。”
修竹反问：“那您的意思是，我的女儿，承担不起这个重责？”
“哎哟，修竹仙尊莫要曲解我的意思。”圆勒扭头向小春，“不知贤侄可否让我等开开眼，传说中的流芳仙剑，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众人目光投向莫小春，小春低声呢喃了一句：“寂泫前辈，给个面子？”
说着，她单手一抬，眉间小剑印化作指尖光影，逐渐凝结成一柄剑形。
霎时间，风云斗转，天地色变。一声妖蛟嘶鸣，响彻云霄。
“是问道墟里的妖蛟！”
“妖蛟怎么会出来？”
见识过妖蛟厉害的人，只闻其声，便为之色变。
玄色妖蛟从云层中穿梭而下，停滞在小春上空，她垂下头，哈着气，一双黄金竖瞳直直盯着圆勒，似乎在为小春撑腰。
此时，小花已经将从问道墟被带出来的化魔弟子们身上的魔气吸食干净，亦化作原形，飞至小春身后，祁云山紧随其后。
圆勒已经很久没感受到过如此威压了，他勉力维持着神情，表面上仍是面不改色：“以千年妖蛟作剑灵的流芳仙剑，真是天佑我苍冥界。”
怜梦眼中闪过希冀，亦是大喜：“此次群仙会，一是给仙门众青年才俊一次试炼，二，便是为这流芳仙剑。仙剑在手，除魔卫道！”
“仙剑在手，除魔卫道！”
“仙剑在手，除魔卫道！”
欢呼声此起彼伏，振奋人心。
莫小春听着，却是越发忧心。她转头看向面色都不怎么样的修竹夫妇，咬咬牙，酝酿着等会儿该怎么开口。
山羽静静看着莫小春，神色莫辨。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从前谢千星被众人拥护的样子。他有些难受，脑海中仿佛不断有声音告诉自己：“我努力了那么久，站在那个位置的，本该是我，而不是这个什么也不会的废物。”
他的牙关逐渐咬紧，随即如幡然醒悟一般，狠狠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如果不是莫小春，不仅仅是他，说不定所有人都会死在问道墟里。
无论是刚才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还是现在莫名其妙的想法，山羽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仙剑威能，无人质疑。”圆勒再度开了口，亲和的声音，传遍每个人的耳朵，“只是……贤侄并未精于修行，流芳剑在她手中，恐怕……”
他的话如一盆凉水，将众人从失而复得的狂喜中浇醒。
山羽此前没将流芳剑的消息及时说出的担忧出现了，虽说莫小春的父母都是仙尊，但流芳剑事关整个苍冥一十四洲，谁能放心仙剑在她手中？
圆勒继续说：“弑魔之路艰辛万千，依我看，不如借此群仙会的机会，请剑灵前辈于我苍玄十九位仙尊中，重则一人，除魔卫道！”
说着，他躬身向着寂泫行了一礼。
在场一片鸦雀无声，寂泫呼出一口气，扭动身躯，调转方向，看向了小春：“后辈，莫非你叫我出来，也是为此？你还是不愿意接受我？”
众人看向那沉思的少女，原来她早有此意，还挺有自知之明。
山羽的心莫名被刺痛了一下，她原本就不想要这流芳剑？
片刻后，只见小春陡然一笑。
她不置可否，转身向着修竹行了一个大礼。
众人不明所以。
“娘亲。”小春跪在地上，“我体内限制修行的阵法封印，虽不知为何它会存在，又是为何您不着急给我解开，但女儿恳请您，帮帮我。我想修行，无论后果如何，我想承担起我的责任。”
她讨厌圆勒，但这一会儿，不得不感谢他送来一个机会，让她顺理成章向着修竹说出这些话。众压之下，她达成目的的几率就多一分。
在场之人闻言，无不诧异。
“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灵脉被封住了？”
怜梦忽然明白了为何修竹这些年来让小春几乎与世隔绝，她看了一眼山羽，心中盘算。她的计划，少了流芳剑只有一成机会，如今流芳剑失而复得，她可不能让它落到圆勒那些人手中。
“责任？”修竹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小春是故意在仙门众人面前说出这一番话的，她是怎么发现阵法封印的？是剑灵……先前封印受到的那道冲击，恐怕也是剑灵。是小春想要借剑灵冲开封印未果，才故意这样做的？她什么时候对修行有了这般强的执念？
不对……从小春执意进入问道墟便不对。她为什么要去问道墟？
她继续道：“你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有什么责任？”
小春有些心虚，但还是强撑着：“流芳剑选择我，就是我的责任。娘亲，或许您不解，为何我知道问道墟的危险，还是执意进入问道墟。其实……是剑灵前辈托梦给我，她说……我是天选之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花毫不遮掩哈哈大笑起来，落在除小春之外的其他人耳朵里，却成了不合时宜的喳喳喳声的鸟叫。
他们看向那颠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神鸟”，满脸嫌弃。
祁云山微微皱眉，一挥手，将小花收进了灵宠珠里。
寂泫一听，这不胡扯吗？她才睡醒几天啊。但她并未反驳，倒是想看看这个先前拒绝了她的小姑娘究竟是想干什么。
“……所谓天劫，原在此处。”过了半晌，修竹才吐出一句。
见山握紧她的手，妙法仙尊叹了口气：“修竹，你也放宽心，小春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
怜梦看明白了，此前仙尊们说的，妙法对小春赐言，内容就是修竹说的“天劫”。修竹为了让小春避开此劫，将小春的灵脉封住了，因此小春年近二十，修为却只有练气三层。
她道：“修竹师叔，见山师伯，怜梦斗胆请二位仙尊放心。无论如何，我会一直站在小春身边的，这是她的责任，也是我的责任。”
听见怜梦说的话，小春总算放下些心来，她道：“娘亲，爹爹，女儿请愿随同怜梦师姐，斩魔主，卫正道！”
“……”修竹垂眼看着小春，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她和见山意想不到的礼物，她早便知道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她道：“也罢，又有谁的劫，能靠“避”之一字化解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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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破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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