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庭周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为什么不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
身后没动静了。
电梯还在向下,等到达第一层,许庭周疾速跨步离开是非之地。
好日子真是到头了。
回到家,许庭周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脑海里上演这几天所有的经过,最后画面定格在一笔笔欠款记录上。
他得挣钱,得挣很多很多钱,其它的先放一边。
第二个周末,许庭周又起个大早,昨天晚上忙着带项目,修改审核到凌晨才睡下,现在去店里的路上频频打哈欠。
很快接到第一单,对方要求送上楼,许庭周已经做好不能坐电梯的心理准备,但还是做少了。
到达配送地址的大厦楼下,许庭周突然眼前一黑,踉跄好几步,心慌手抖,客人的食物全部撒在门口。
一股甜腻香味铺开。
加班的人群进进出出,从他身边经过。许庭周清醒过来,拿出手机给客户打电话,迎接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听完后默默收拾残局。
天生倒霉的人就是这样,无论干什么都会遭到报应,平地也能摔残。
找不到扫把,许庭周去便利店买了几包纸巾,擦净地上的奶油。
“挡路了。”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麻烦让开。”
许庭周退到一边,保持擦地动作。
“顾总,实在不好意思,这边请。”
身后经过有一群人,一双皮鞋出现在视线中,头顶落下个不耐烦的声音:“真是麻烦,搞快点。”
许庭周抬头,顺着皮鞋西裤往上看,对方一愣,语气陡变温和:“下次注意,手都弄脏了也不好洗。”
“抱歉。”
许庭周收拾完残局,站起来看向刚才经过的那群人。
最突出的男人走在中间,身形高挑,西装革履,旁边的人一直低头滔滔不绝,男人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
几个小职员进门,玻璃门慢慢旋转,许庭周站在烈日底下,视线投过去,和男人目光交汇。
相撞的一秒很短暂,旁边的人催促:“处理干净就快走吧,这儿也挺晒的。”
许庭周看向别处,离开。
换位思考,如果自己看见讨厌的人过得很惨,只会觉得那是老天开眼,坏人终于糟报应了。
活该。
往前此生,许庭周最痛恨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人,到最后自己就是这种人。
也难得顾凌寒有教养有素质,否则早把他扒皮抽筋丢去郊外曝尸荒野了。
他们第三次照面,不知道顾凌寒得晦气成什么样,竟然一句恼人的话都没有,看来能担起大任的人,果然能忍受常人之所不能。
许庭周也没因此庆幸,反正离大祸临头不远了,安心等着吧,顾凌寒迟早会找上门的。
但是很快一个月过去,风平浪静,许庭周没再见过顾凌寒,今天还发了两份工资。
凌晨结束一天的工作,许庭周回家吃晚饭。走道很黑,他打开手电筒的灯,走到三楼时闻到一股很刺激的烟草味。
门口坐着个人,黑漆漆的看不见脸,那人听到脚步声,吐了一口烟:“小子,快给你爹开门。”
进了屋,父亲直奔厕所,解手出来,往沙发上一躺,张口就说:“今天一号,是不是发工资了?”
许庭周不理他,煮着面条,看着清汤面上的油点出神。
“我没钱了。”
许庭周把面条捞起来。
“耳聋了吗?!”父亲过来推了他一把,“我看你是欠抽。”
碗很烫,父亲一推,许庭周没拿稳,全撒了,还好没泼在身上,父亲却又一巴掌扇过来,许庭周专注面条,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他再抬头,眼里只有阴沉。父亲挥拳:“瞪什么?老子养你这么大,要点钱是应该的!”
这回许庭周敏捷躲开,面无表情地扔了碗,陶瓷碎一地。
父亲怒目圆睁,抡起胳膊朝他的脸砸过来,许庭周再次躲过,父亲拳头砸在门框上,指骨关节发出一声脆响。
父亲脸色煞白,捂着手龇牙吼:“你还敢躲?要造反吗?”
许庭周没有说话,心想面条没了,又得重新煮。
父亲唾骂:“不孝子,老子迟早收拾你。”
“都是跟你学的。”许庭周神色淡漠,随后反手抓过扫把,对准父亲砸去,将人赶出门外。
大门被父亲拍得哐哐作响,楼上传来租客怒音:“谁啊?!大半夜的不懂安静点?!”
门外声响渐渐消停,但父亲走前用力踹了一脚,骂声沿着楼梯一路向下,直到很远还能听见。
以暴制暴不对,但许庭周早没什么道德了。他重新开火煮面条,吃完洗澡睡觉,第二天照常上班。
许庭周的生活很简单,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争分夺秒地挣钱。
周五傍晚从公司出来,路过一处公园,波光粼粼的湖面反射金光,许庭周在长椅上坐了会儿。
不多时,电话响了,温连泽打来的:“庭周庭周,现在忙吗?可以帮我去沅西街拿个蛋糕吗?送到谜域空间来,就在你公司附近不到一公里。”
语气听起来很着急,许庭周同意。他没听过迷域空间,找到的时候才知道在公司对面的大厦里。
第三十三层娱乐场所,包厢里坐了一圈男男女女,只是在喝茶聊天,连烟味都没有。
有钱人的聚会是文雅不闹腾的,并且室内很亮堂,也没有五颜六色的灯光。
温连泽接过蛋糕,拦住许庭周的去路,黑色的眼珠一转:“今天晚上没事吧?”
许庭周摇头:“怎么了?”
温连泽知道今天不用这种方式把人骗来,许庭周肯定不会答应,一边把他拉进屋一边说:“来都来了,坐下喝两杯再走。”
屋内差不多二十几个人,清一色的装饰打扮豪气冲天,唱歌的唱歌,打牌的打牌,有的还是在电视上见过的演员。
温连泽拉着许庭周走到角落,笑着说:“咱们导演在这儿,我看你形象气质俱佳,考不考虑签个公司?”
认识那么久,温连泽不止一次和许庭周说过这事。
温连泽眼神示意许庭周:“看那边,那是王导,卓光影视的CEO。虽然我是十八线小透明,在电视上不怎么火。但张文熙你知道不,前几天获得影后的那个,就是王导手把手培养起来的国际大明星。”
许庭周沉默。
温连泽拿出手机搜索公司名字,递到许庭周面前。
界面显示公司简介,满篇官方术语,下面有一排公司艺人,都是在电视上经常出现的影视明星。排在第一位的人物叫王阅,正在不远处和人打牌打得正起劲。
许庭周没有不信,他喝了一口水,脑海中闪过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的脸。
破旧小院,昏黄的光落在孩子身上。他满脸是血,哭到眼泪干涸,中年男人举着老旧的相机,按下快门。
男人的脸被挡住,随着落叶凋零,慢慢出现一双凶恶的,带着揶揄嫌恶的眼睛。
温连泽碰了碰许庭周的手肘:“发什么呆,考虑考虑呗……”
“顾总?”场内突然安静下来,有人出声道。
温连泽话没说完,顺声望去。
门口进来一个年轻男人,穿着宽松的黑色短袖和长裤,休闲慵懒,相貌看起来像大学生,但气场却很凌厉,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
“是他啊。”
想到上次在酒店见面,温连泽终于忍不住问:“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许庭周看着前方:“以前是……朋友。”
顾凌寒在空位置坐下,有人上前敬酒,圈里人都知道,顾凌寒很少参加私人聚会,行踪不定,没几个人能找着他。开宴的时候,钱董说叫了顾凌寒,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来。
上前打招呼和敬酒是礼貌,可不管年纪大的还是年纪小的,屋里一圈人排着队敬就不礼貌了。
顾凌寒喝了两杯,放下杯子,不再说话,就没人敢靠近。
王阅注意到温连泽旁边的许庭周,问了句:“这位是你朋友?”
温连泽得意道:“我挖掘的宝藏,延华大学的高材生。”
“很不错啊,小伙儿在哪儿上班?”
哪壶不开提哪壶。
“别问这个,秘密。”温连泽立马打断说。
许庭周想离开,起身和温连泽告别。温连泽仰头看着他,十分不舍:“回去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呗。”
“嗯。”
从门口出去必须经过顾凌寒的位置,许庭周把步子迈得很大,希望对方不要看到自己。
然而脚步才落到前面那块地砖上,许庭周听到顾凌寒出声:“喝茶吗?”
离顾凌寒座位最近的人端起杯子:“喝的。”
许庭周没停,继续往前走。
“许庭周,听见了也不想理是吗?”
其实顾凌寒周边挺安静的,没什么声音,许庭周听得一清二楚。他缓缓看过去,顾凌寒那身黑衣服更像阎王爷。
旁边的人面色尴尬。
顾凌寒却只看着许庭周,扣茶杯示意:“过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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