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呼吸间，许昭不知道点了多少次的手机屏幕。
她的视线描摹着男生的轮廓，就算拍照技术不好，许昭还是尽力的去找角度，但很显然作用不大。不过她拍的照片却很少有废片，每一张都像是精挑细选。
许昭将这归功到楚也身上。
照片好不好看，模特是重中之重。
“你觉得可以吗？”许昭走向楚也，将手机递给他看。
楚也瞥了一眼照片，望向许昭，“那你觉的好看吗？”
这是一个略带歧义误会的话，许昭愣神，视线落在照片上。男生的睫毛很长，同时也很密，直直的望过来像隔了好长好长的光景，嘴角上翘，在冷淡的蓝里，是一片不可琢磨的神秘。
“难道不好看？”许昭蹙眉，细细看着照片，“很好看啊。”
她抬起头，他们之间靠的有点近，着急的许昭没察觉。
“那你觉的那里不好呢？”
“我虽然拍照水平不算好，可是你长的好看，我拍的照片应该也不会差到那里去……”
许昭在解释。
比起许昭的手忙脚乱，楚也很平静，带着点安抚，“我是在问，你觉的好不好看？”
脑子一下没有转过弯，许昭显得有些呆呆木木的，握着手机的手第二指节贴上了屏幕，烫，夏天的手机只是用了一会，就散发着热意，像是快要炸掉。
脑袋短路，许昭重重点了一下头，“好看。”
楚也的视线从女生泛红的耳朵上收回，漫不经心道：“我也觉得。”
一条魔鬼鱼贴着玻璃从下向上游，它的腹部夹着一条彩色小鱼，魔鬼鱼咧着嘴，从一条鱼脸上许昭看到了笑，还挺单纯。然后彩色小鱼被蹭到魔鬼嘴边，半个身子瞬间消失。
许昭的眼盯着，转移话题。
“它把它同事吃掉了，难怪虎鲸要把它当作伴手礼。”
“你要拍照片吗？”
许昭对楚也摇头，“我不喜欢拍照。”
其实这只是一部分原因，美好的东西才需要被定格，许昭不被归内其中，所以不需要。
行走在被海水包裹着的玻璃隧道里，许昭故意放慢了步子，落后在楚也身后，她偷偷拍了一张照片。
男生在向前走，许昭把手机放在面前，露出一个笑用，用手比了一个耶。
出来玩，是需要留一张合照的。
许昭的心情至始至终都是明媚的，打破的这一心情的是从不远处传来的一道声音，是属于小孩子的，“一会去吃火锅，我要去吃火锅，你果然不喜欢我，你就是为了讨好我爸，不然你才不会对我这么好。”
离谱的发言，许昭看过去，就见到熟悉的脸，脚步顿住。
见到人的一瞬，许昭的四肢就好像蜷了起来，畏畏缩缩的背过身，头压的很低。
那人说：“诚诚啊，你最近有点感冒，要吃点清淡的，我保证等你完全好了，一定带你去。”
男孩哼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
许昭久久没有缓过神。
等到人声完全消失，她才转过身。
她的异常楚也看的一清二楚，他的视线从那穿着白色旗袍消失在转角的女人身上移开，他问：“是遇见什么人吗？”
许昭：“……”
“不是，是这里很漂亮，我想看看。”
声音低落，却被隐藏的很好。
顺着她的话，楚也感叹：“的确很漂亮。”
鱼从头顶游过，每一处都是风景。许昭却有点心不在焉，她的意识似是跟随着这那消失的脚步声一同给飘走。
逛到十二点，从水族馆出来，许昭的精神明显的萎靡，脑袋昏昏沉沉的，是熬夜后的后遗症。
“要去吃饭吗？”
许昭拒绝了，脸色很差，连勉强的笑都挂不住，“我有点累，想回家。”
“好。”楚也没有坚持。
将人送回家，楚也没走，许昭走到家门前才后知后觉的转身察觉，对着他摆摆手，示意再见。
楚也这时才离开。
打开门，将自己甩到床上，许昭的鼻子有点堵，后脑针扎一样的疼。但这是暂时的，只要她睡醒在爬起来，熬夜的副作用通通都会消失，不留痕迹。
许昭一觉睡到了残阳日落，世界安静的可怕，她听到自己的心跳。
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许昭突然想到了之前在某音上看到的视频，九旬老人死在家里没人知道，尸体腐烂成一滩流到地上，很恶心又很可怜。
她以后会这样吗？
许昭不知道，但她不想这样，她不想自己死后，尸体还会让人皱眉、想吐。成为一滩混杂在灰尘里，散发着难闻气味的一团不堪入目的垃圾。
许昭把脸埋在被子里。
窗帘没有拉近，许昭抬头就可以瞥见那热烈到死的颜色，大片大片的，瑰丽无比。
最后一抹霞色落在她的瞳孔里，伴随着高亢的蝉鸣逐渐熄灭，亮光消失。
*
楚也睡觉前接了一通电话，摇骰子，叫唤喝酒的声音至接通的那一秒就冲进了耳朵，震的人头疼，他的嗓音冻的人发慌，让手机那头的人瞬间冷静下来，模模糊糊的说了句一会在打来就挂断了电话。
手撑着额头，楚也等了两分钟。
“哥，听潇潇说，你打电话问她要买什么礼物给女生，怎么了？”是带着八卦意味的小心试探，见楚也没说话，对面的胆子变的大了一点。
“出去玩碰到了谁？谁让你动了凡心？好不好看那的人？成年了吗？”噼里啪啦的一大通，那人口有点干，呼吸声起，又是准备继续刺探的架势。
楚也的声音没有起伏，“庄识意，最近很闲？”
“哥，别，我错了。”听到楚也这种语气，庄识意立刻讨饶，但他的嘴还是停不住，于楚也没说话的间歇又开口道：“哥你就和我说说呗，我一定不说出去。”
那话说的是斩钉截铁，可这时庄识意正坐在包厢里，对面正坐着两个人。手机是开的外放。
一个方梨，一个路白于，从小到大在一个圈子混的，关系不用说。
方梨对他比了个大拇指，路白于则没有什么表情，鼻梁上架着金丝边框眼镜，整个人有点斯文败类，蔫坏，但又因为气质成稳压下不少轻浮，显的有些闷。
楚也没想开口，只是视线扫到了桌上的彩色糖果，他忽然就莫名开了口：“她很有意思。”
五个字，包厢里面的人神态变了变，大差不差的都是同一种表情，诧异。三个人中，庄识意的情绪外露的最为严重，诧异之后，是一脸激动一副吃到瓜的表情，“哥，你说她有意思？”
楚也没回他的话。
“路白于，庄识意如果很闲就给他找点事情做，项目刚开始，缺人。”
路白于不意外的应了一声。
方梨无声偷笑，笑嘻嘻的望着庄识意。
庄识意的笑僵在脸上，看向路白于，对于庄识意的求助，路白于视而不见。楚也的习惯别人不熟，庄识意不会不清楚，典型的又菜又爱玩，还想让人善后。
不是没提醒，作的。
电话没挂断，路白于问了句：“阿也，你现在在哪？”
庄识意挂在脸上的愁云瞬间退却，对路白于递了个眼神，纯的一眼就看的明白，真上道。
这人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心眼都是实的。楚也的声音经过电流的传导，微微的有些失真，“还有一个月我就回来，不用太着急。”
没有回应，路白于点头，“这边的程序正在办，人手也在招，不过有些人听到风声，想跟，你的想法是？”
B市的圈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大的是包罗万千，小的是真正在金字塔顶端的就那么几个。楚家就是，庞然大物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就会被加以揣测，多的是想攀附的人。
就像如今，楚也只是提了一个念头，该做的都还是起步阶段，就有人上赶着送钱，也不管赔不赔。对于他们来说，赚的话无疑是锦上添花，赔的话也只是买个太子爷的高兴，最终目的都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打通关系。
楚也声音很淡，“你觉得呢？”
路白于：“我觉的也是。”
“他们说话真绕，不想让人听懂一点，无趣。”庄识意嘟囔着。
方梨翻了个白眼，庄识意他哥的心眼长了八百个，庄识意还在阿巴阿巴，同一个爸妈生的，壁垒隔的可真厚。
电话被挂断，庄识意兴致勃勃，“你说也哥现在在哪？我要不要偷偷让我家技术部黑了也哥手机，弄个定位？”说着念着就觉的可行，亮晶晶的望着方梨和路白于。
方梨伸手拍了拍庄识意的肩膀，“你要是真这么做了，就不是打白工那么简单了，明白了吗？”
“你们就不好奇吗？也哥说的有意思。”这两个字对于大多数人来讲是一个很随意的词，这个故事有意思，这个游戏有意思，但也哥似乎就缺了这么两个字。
上天赋予了他什么事都能做好的天赋，同时也给予了他什么都不感兴趣的缺陷。
十六岁那年暑假的一千万。
林苑一面墙的奖项，奖杯一个赛一个的重，但得到了评价无一不是三个字，没意思。
无欲无求，清心寡欲，可偏偏他有能力。
对于庄识意来讲，公司上的事用不到他操心，他上头有人，他顶多会惊叹。
可奖项不同，他会羡慕，竞赛当然没意思，但奖杯有。奖杯就是兑奖劵，能给他的兑现额度大约是允许他同路白于豪赌一夜的程度。
方梨假笑：“我好奇但我不会问。”
庄识意得意洋洋：“你那是不敢。”
方梨：“……”傻缺。
为了能让庄识意感到刺痛，方梨撩了一下头发，红唇翘起，她生的明艳，这一笑眼中含波，俏生生的，嘴里吐出的话句句是把软刀子，“庄少，我可不像你，放假还要出去打白工，那么努力，我呢，就呆在这，每天点七八个男模，在你努力的时候呢，我到处玩，天天不重样。”
庄识意：“……”
庄识意瞥了一眼路白于。
庄二少爱玩，B市圈都知道的事，人嘴笨、话却多、钝的是块石头，但奈何家世好还有个在前面顶着的哥哥，只要不犯法，玩的捅破天都有人兜着。
让他坐一个地方不动，是对他最大的折磨。
方梨还要继续说下去，就听到了路白于喊的一声梨梨。
话卡在了咽喉里，她重重’啧‘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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