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突发的车祸,迅速将人群收拢。鹿霜瞬时如坠入真空之中,耳边只剩电流左右穿梭的嗡鸣,四肢麻木站在原地。
“滴——”
拥堵的人群挡住去路,后方不明真相的车辆开始频按喇叭。
鹿霜惊颤回神,她拿下眼前的手,看到沈侓川那支昂贵腕表,继而僵硬拨开人群。
*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到凌晨,清冷的走廊一丝多余的响动也没有。
鹿霜垂着脑袋,坐在长椅上,双手紧紧扣在一起。眼睛不敢去看,衣服染上的斑点血痕。苏月被第一时间送到里面,来的还是医院的顶尖专家。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她蜷缩手指,努力制住颤动的指尖。
沈侓川打完电话回来,看到的便是这副画面。
“滴!”
绿灯的灯牌一瞬熄灭。
鹿霜猛然起身,大步跑到手术室门前。
医生摘下口罩,对沈侓川和鹿霜说:“沈先生,鹿小姐,伤者子宫没有保住,肋骨多出断裂,接下来需要好好休养......”
鹿霜魂不守舍听医生说完,跟着苏月回到病房,脚步却停在病房门口,怎么也没再进一步。
她扶住门框,定定望着病床上的苏月,唇皮颤开:“出事前,我还对她说,小心保不住这个孩子。”
鹿霜声线又浅又弱,透着无限惶惑。
“和你无关。”沈侓川半揽过她的肩,拥到怀里,冷静告诉她。
“可是,是我把她甩开的。我急着过马路,我让她,”鹿霜额头抵住门框,声音有些哽咽,“你肯定知道,她想用这个孩子干什么,对不对?”
沈侓川收紧手掌,给予她回应。
“医生说孩子已有雏形,是个男婴。我好像,把她的梦毁掉了。”
“鹿霜,”沈侓川止住她的声音,“她找你前吃过药,胎儿早出了问题,注定了不能留。”
鹿霜僵着脸望向他,沈侓川看苏月的眼神疏离冷清,如同一只卑贱的蝼蚁。
她忘了,除了苏月,似乎没有一个人希望这个孩子降临。
包括她自己。
她应该等苏月醒后,去嘲笑苏月的自不量力,再在苏月伤口上泼硫酸,把过去的痛苦加倍还回去。
她刚才居然想从沈侓川身上获得宽慰?
鹿霜移开视线,像是找回了些理智,“沈先生,我可以单独和她呆一会吗?”
身旁蓦然落空,鹿霜后撤几步,坐到长椅上,始终没有进门。幽暗昏沉的病房,此刻像一个快速旋转的涡轮,死死绞住她的视线。
鹿霜脑袋有些沉,眼皮也重得厉害。她蜷起腿,双臂抱住小腿,额头抵在膝上。眼前有些朦胧,脑海里不断闪现着过去的场景。
肮脏的水沟,粗粝的手掌,污秽的辱骂。
还有永远也吃不饱的胃,无休止的画画......
苏月从来都没抱过她,不会问她今天开心与否,不会关注她是不是被人欺负了。苏月讨厌“母亲”这个身份。
鹿霜浑浑噩噩想了很多,她不知何时侧躺在长椅上,将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提不起眼皮,只觉得恐惧,无力地挥动手臂。
“不走......我不去那里......”
鹿霜仿佛再次回到那个可怕的夏天,她背着书包在雨夜里狂奔,身后紧追不舍的脚步声,仿佛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扑通一下,她被人绊倒在地,脸猛地扎进恶臭的水洼里。几道黑影发出狞笑,对着她压下来。
“滚开.....爸爸,救我......”她张嘴大声呼喊着,无助地蹬动双腿,双手乱抓。
沈侓川微一侧脸,躲开她挥舞的手。正要让出位置,等护士为她打针,怀里的人忽然小声啜泣起来,抓着他的衣领哑声叫着:“七哥哥,七哥哥,不要丢下我!”
沈侓川身形顿住,良久,伸手示意后面的人别动。屋里的医生和护士顿时面面相觑,刚才比小兽还警觉暴躁的女孩,这时比乖猫还要顺从。哪里还需要什么镇定剂。
几人看到这位沈先生指指门外,立刻心领神会悄声出去。
沈侓川被鹿霜紧紧抱住,手臂贴着她的脊背。
“别走,呜呜~”
她委屈的叫唤着,脑袋在沈侓川颈窝揉了揉,滚热的脸颊似找到块清凉地,不停往他身上蹭。
沈侓川喉结滚了滚,抚在她后背上的手缓缓拍了下。鹿霜吸着鼻子,无意识地将自己缩到沈侓川怀里,大半个人挂在他身上。
晕晕乎乎的鹿霜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只明白,现在抱她的人很安全。小巧的鼻尖,不停摩挲着这人的颈侧深嗅,仿佛要牢牢记住他的味道。
清冽的雪松,舒然的木质香。她很喜欢这样的气息。
女孩软软的一团,毫无戒心地躲在他怀里,温热的鼻息喷在颈侧,轰的血管也跟着滚烫。沈侓川眼眸暗下去,小臂上的青筋悄然绷起。
他的动作只要稍微大些,鹿霜便如受惊的幼崽,努力缩小自己的身体,恨不能挤进他骨头里。手臂更是箍得用力,唯恐他不见了。
沈侓川任由她抱着躺到床上。
她察觉到动静,不安蹙紧细眉,找到个合适的角度将自己和底下的人嵌好,这才抿紧唇睡去。
沈侓川垂眸,将她唇边的发丝拨到耳后。
*
“唔。”
鹿霜嘤语一声,用力撑起眼皮。看到房间的布置,扭过头。
一名护士将盐水袋取下,余光扫到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谢谢,没事了。”鹿霜撑坐起身,揉揉发胀的太阳穴。
“没事就好,”护士眯眼笑着说,“你男朋友照顾了你一晚上呢,刚刚才走。”
男朋友?鹿霜只能想到一个人。
她来不及多想,一边掀开被子穿鞋,一边问:“昨晚车祸送来的孕妇,她醒了吗?”
“她?”护士眨眨眼,“她今天早上自己出院了。”
鹿霜登时怔愣,反应过来后登时冲到苏月病房。
沈侓川和袁宇站在窗边,同时回头看向她。
而病床上空空荡荡,被子凌乱丢在地上。
“她走了?”鹿霜怔怔问,倏尔蹙眉盯着沈侓川,“是不是沈叔叔把她?”
“不是,是她自己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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