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入口处，凉风流涌。
乔曾柔恨铁不成钢，用力点点她的额头，“你是不是傻？读什么书？你是读书那块料吗？你知不知道你爸那两个孩子一个清华本硕连读，一个天宁大学硕士！你只有保送天宁大学才能长脸，再说了，要不是给你送到这个学校，你能有保送的机会？你靠你自己你能靠上天宁大学？”
张语然哽住，一阵心痛密密麻麻在心头泛起，她五指握的发白，灼热的泪一下子在眼眶里蓄满，怕再被责怪，张语然连忙眨了眨眼睛把眼泪憋回去。
深呼几口气后，她咬牙开口，“你放心，这个被保送的名额一定是我……”
乔曾柔走后，张语然低垂着眸子回教室。
林婼见她回来时，手里光明正大拎着一袋零食。
饭后晨读还在继续，理科班以男生低沉的读书声为主，听起来嘈杂无力。
目光对视上，张语然伸手递给林婼一块樱桃蛋糕。
“我妈带给我的，尝尝，她是个网红博主呢，一开始走的是性感美女做美食路线，直播间一大群男粉，可惜后来结婚了，就没再做。”
林婼接过蛋糕，心有余悸地看了看没有德育室在巡查才吃了一口，“谢谢，很好吃。”
奶油裹挟着樱桃甜味，似乎有浓酽果酒在舌尖漫延，恰如和张语然最初相识时，她给她的感觉。
少女忽然感慨，倒不是因为这些变化，她早就和太多人经历从相识到相厌，也知道人心难测，只是惊讶于从前眼里容不得沙子，到如今可以虚伪逢迎。
只是不知道这种泯灭天质的伪善，算不算是一种成长。
张语然停下手中动作，眼神变得复杂，抿着唇酝酿很久，忽然凑到林婼耳边悄悄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她其实就是小三上位……”
林婼捏着叉子的指尖顿住，一时半会接不上来话。
张语然笑笑，“你刚刚看到她了吧？漂亮吗？”
“嗯嗯，漂亮。”
林婼只能点头。
“不过其实不被爱的才是小三，不是吗？我妈妈很厉害的，她如今这些都是她靠自己的本事得来的，妈妈天宁有三套房呢，都是她名下的，再说出轨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人就应该追求自己想要的。”
“嗯嗯，你有你的道理，不过没必要和我说。”
林婼捧起书本，面无表情看着空白的黑板闭眼。
很想把这事吐槽到小群里，估计能发十来条六十秒的语音。
她都能想到林珍熙的吐槽:好一对颠婆母女……
张语然知晓林婼的无语，只是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嘴不受大脑控制了，她就是忍不住想说。
即使知道会遭来嘲笑。
张语然平复心情，深呼口气后，眼神怨毒地盯着林婼。
早读很快结束。
第一节课未开始的中间有段三十分钟的自习课。
前门忽然被敲响，随着一阵轮椅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所有人都忍不住哗然。
伍百泉脸色铁青地跟在身后。
轮椅上坐着的女孩孱弱苍白，推着她慢慢到讲台上的人一身黑色西装，低调内敛，但气质干练沉稳。
张语然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后排向来不关心任何事的少年也不由停下指间笔，许一风眉头紧锁，和轮椅上人对视的那瞬间，他眉心虽皱着，可眼神冷淡无波，没有怨恨没有厌恶，更没有心疼或者感叹，只是瞬间，他又挪开眼神把全部注意力总在英语课文上。
楚楠楠忽然释怀地笑了。
人低谷时总期待白月光，可谁都是活生生的人，除了自己，又有谁可以救自己于低谷呢？
她叹了口气，在人群中寻找林婼的目光，对视上后，楚楠楠环顾四周，缓缓开口。
“别误会，我不是回来上学的，也不是回来跟这个地方告别，我只是来解释一些事情，有关我和许同学的谣言——第一，被传了很久的那封情书，事实上许一风没有给任何人写过情书，那封被抓包的情书也压根不是他写的，这个我最开始就知道。”
她垂眸，不太能长时间承受这些目光的凝视，于是本能把目光落在从前为了解压长时间注视的浓翠山林，又很快收回视线。
“我当时出于很多原因没有解释清楚这件事，后来我也遭受了惩罚，许同学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跳楼那晚我的情绪太糟糕，也是我道德绑架别人，但是我还要说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关于我跳楼的那晚，为什么有钥匙能打开保险窗，到底是被谁一遍一遍咒骂去跳个楼证明一下我的抑郁症是真的？现在，我可以告诉所有人，是我的好朋友张语然同学。
是我的好朋友张语然同学，借跟校务处老师熟悉的缘故偷来了钥匙，那封情书是张语然模仿的字迹，导致我抑郁症恶化的人也是她，真的很感谢我有这种朋友，好了，我就不占用大家时间了，同学们，再也不见。”
教室寂静无声。
张语然嗤笑，眼神极为冷静，“证据呢？请问你是录音了还是有VCR？你真像是个跳梁小丑，从来都只会污蔑别人。”
她对着楚楠楠歪头，冷蔑模样像头捕猎者看着低等生物朝她呲牙叫嚣。
楚楠楠深呼一口气，没有再争执半句，最后一遍把目光落在漫山遍野的盎然绿意上，眼神不带任何感情。
伍百泉挥了挥手，穿西装的男人推着轮椅缓缓走出教室。
金灿灿的日光笼罩校门前的花岗岩广场，远山薄雾彻底消散，隐隐传来几声清脆鹤唳。
山风拂动少女鬓边发丝，林婼把鬓边发丝别过去，她这才偷偷把忘记上交的手机拿出来看。
上次发和秦慕则合照的那条tns，还有各种消息都是99 ，她随手点开几个，才看见楚楠楠给她发了不少消息。
有几篇表达诚挚感谢的小作文，还有后来一大堆消息，她马上就要进班级故而没时间看。
“没拿手机才看到消息，你有什么事找寥叔好了，我没空。”
看了看她的双腿，林婼又注意到楚滢滢也发了很多消息，思虑片刻后，她抬眸问黑色西装男，“廖叔，你安排了哪个学校？”
男人微微颔首，“四小姐，是港宜春阳中学，只是——”
林婼眉心微蹙，春阳中学虽然是实力很强的中学，但不适合转校生，很容易被孤立，林珍熙从前就是春阳中学的，说里面的霸凌和阶层歧视搞的一套一套的，她打断男人的回话，“别，廖叔，港宜和天宁差别还是挺大的，天宁学生去港宜会不习惯。”
她把视线落在楚楠楠身上，“很多教材，还有人文都有差距，你不如留在天宁，让廖叔重新安排，你自己挑天宁的学校吧。”
楚楠楠笑笑，目光泛上感激，“我确实拒绝了廖叔的安排，不过是因为觉得这个学校一年要八十多万的学费太昂贵了，即使廖叔说了会帮我一次□□清，但是不想接受对我来说根本还不起的恩情了。”
她顿了顿，看金芒铺在膝盖上，“真的感谢你愿意帮我，不过不用了，我和姐姐之前和天宁很多高中领导沟通过很多次，只有天宁一中说可以给一个机会，虽然希望不大，但是主任说可以让我参加考试，只要成绩达标就可以让我借读，除了没有学籍，别的一切正常，仍然可以参加高考……”
林婼摇头，“没必要那么麻烦的。”
她抬头同廖叔道，“廖叔，你去接触下天宁的高中，务必——”
“林小姐，”楚楠楠打断她的话，扬起唇角，“谢谢你的好意，但其实，把这件事解释清楚，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不是吗？姐姐是个不愿意总受人恩惠的人，她把我带到现在，很不容易，我不想让她因为我再愧疚了，况且考试而已，我凭自己也可以进天宁一中的。”
林婼迎着光站，眯了眯眸子，她没兴趣听楚楠楠似乎在给自己升华人品的废话，只是居高临下冷漠道，“你最好想清楚，我帮你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楚楠楠点头，“想清楚了，姐姐和我都永远感谢你们……”
林婼收回目光不再看她，转身回教室，又同廖叔吩咐，“送她回去后就别再管任何事了，不要再和楚家人有任何联系。”
廖叔自有分寸，又得了明示，点头，“是的，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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