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太阳灯照着少年脸庞,札时兰安静听着他这么长的一段话,心中百感交集,目光渐渐湿润了。
“奶奶,你告诉过我,人最宝贵的是时间呐,无论是国王还是乞丐,每天都只有二十四小时,就算是阿婼,也不会因为财富就比我多出来一分一秒,可是从春天到冬天,整整十个月,三百零六天,每天的四个小时,一共是一千二百二十四个小时。
那些雅思资料,那些难题长句她不厌其烦地给我讲解,她明明无聊地要命,明明可以去做更多她喜欢的事,人最宝贵的是时间啊,有谁会不厌其烦地给给另一个人当配角?完完全全陪另一个人走过一段很枯燥的路?
可阿婼从来没说过一句为了我怎么怎么样……奶奶,所以我不愿意就这么分开,以后连时差都做不到一样,我想改变我原来的决定确实是因为她,但更重要的是因为我自己不愿意过没有阿婼的生活……”
他对着暖灯,浅瞳像晶莹发亮的琥珀,长长的话说出口,这其中的逻辑要让别人清楚并不比那些气候物理成因更容易,因此他说的很慢,最后一字吐出,许一风才终于觉得能够入眠了。
札时兰望着他,不知道该不该为这少年情谊动容,她这个人向来心软,被他的话弄得心里一塌糊涂,不敢轻易支持或者否定。
她怕他过不好这一生,因为自己的错误。
“一风,可是你要清楚,你们只是同学朋友,不是在交叉路口的情侣,你们都还太小,只要是人,就没有不分开的,两个人最好的其实是各有志向,互相成全,而不是为了谁牺牲自己。”
时间一长,靠着牺牲的感情总是会再度需要更深的牺牲,最后因为牺牲而分崩离析。
许一风固执地摇头,“不,阿婼对我来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不管什么关系,我都没办法接受以后要分隔在两个遥远国度……
奶奶,我不明白你说的总会分开还有什么牺牲,我只知道我想和林婼以后都上一个学校,在一个城市,我非要这样不可。”
他少有这样任性的时刻,不是在商量这件事,而是下定了决心。
——他非要这样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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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笼觉睡到十点,少年又精神抖擞了。
LiveLatte最近很忙,演出从每天三场变为五场,许一风这个兼职学生在寒假的时候迅速转正。
经理仗着他话少脾气好,求他两个分店跑。
“巫山路那边缺人,你以后周末和周一中午去帮两场?怎么样?工资给你加2K。”
许一风把玻璃杯上的水渍擦干净,头也不抬,“报销路费。”
“嗐,行,报销,我转你。”
“六百。”
“你坐火箭去啊要六百?!”
经理愕然,对这种狮子大开口行为震惊了,“从这里到巫山路打车才不到十五块钱!”
玻璃杯被稳稳挂上架子,许一风勾唇,好整以暇吐出来三个字,“加班费。”
经理:“……”
咬牙切齿转了六百后,他瞅了眼少年,“最近缺钱。”
“嗯。”
许一风点头,冷笑话玩的起飞,“要白送我点吗?”
鼓手来吧台蹭饮料,诧异道,“你现在开朗了很多嘛,这话以前我都不敢信你能说出来。”
“所以你能白送我点吗?”
“有心无力。”
鼓手摇摇头,他花呗还欠两千七百零九块零七毛五。
许一风点开手机,收了转账,见钢琴手排练完过来,伸手抛了瓶气泡水给他。
钢琴手接过来,“Thanks.”
许一风斜身靠在吧台,拿了罐苏打水,拇指抵在环上“咔哒”一声拉开,仰头喝了几口。
随手把苏打水放在吧台上后,少年站稳身形,目光落在钢琴手上,“知道天宁有什么烟花专卖店吗?可以发港宜那种。”
钢琴手喝了一大口气泡水,咽下后扭头好奇地问,“要买新年烟花啊?可以去烟花公司看看唉,霁烟花家就很不错。”
“好,谢了。”
许一风重新斜靠在吧台上,低头用手机导航钢琴手说的烟花公司。
屏幕上却突然有一个电话打过来。
他起身到静处。
“喂?”
“喂,是我。”
空气有一瞬凝固,许一风脸上表情顿了顿。
“有事?”
是许延敬。
“我听你奶奶说,你已经到面试了,但打算放弃?”
“不是放弃,只是不想去美国了。”
“胡闹!你在哪?”
许延敬决定亲自过去和他谈话。
许一风顿了顿,“放心,即使在国内上学我也不会对外说我们的关系。”
“你以为我是在说这个?”
“奶奶的财产,我不会要。”
许延敬冷笑一声,果然是郑青颖的儿子,总是会把人想的那么坏。
“你别想太多,等你考上大学那天,我会把借你母亲的钱都原封不动还给你,去哪里上学这件事,你得跟我商量。”
许一风眉心微蹙,心里起了波澜。
他突然开口,“爸爸,我可以这样喊你吗?”
许延敬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你觉得呢?你就恨我恨到连句爸爸都不愿意叫?”
许一风呼了口气,靠在露台的围栏上,“我从来没怨恨过你。”
许延敬语气不由软了,“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该给你的钱一分都不会少,你奶奶留给你的东西我也会找律师做赠与证明,我也会签放弃继承声明书。”
冬日天光并不盛,少年微微眯了眸子俯瞰楼下葱茏的芳樟绿意。
“我没在说这个,我想要什么我会自己争取,竞赛的奖金我也都有好好存着,足够我的学费,我的奖学金也都没有乱花,我从来没有对你抱过什么期望,所以你不必对我有什么臆断,或者来干涉我的决定。”
他声色极其清冷,笃定说一句话时,有不容置疑的意味。
许延敬听着电话,眼角突然跳了两跳,他忍不住愠上眉梢,却什么也不发作,一声不发地挂掉了电话。
.
巫山路临近市中心最繁华的区域,大厦林立,夜间通火通明。
许一风下班的时候,按照地图路线到了钢琴手说的霁烟花公司专营线下店。
旋转玻璃门被推开时,销售看着来人愣了愣。
这男生可真帅,不会是什么明星吧?
“您好,咱们之前有来过这边吗?是想挑过年烟花吗?我们这里有电子展,您可以先看看。”
许一风拉了一整天的琴,背快要直不起来,语气淡淡的,“好。”
销售赶忙递过来一杯水。
看出来男生大概是个不太懂的,销售循循善诱,“有比较喜欢的款吗?像今年很很流行的图案烟花和油画烟花。”
说着,她调来半个人高的大屏幕让许一风观看。
片刻后,许一风摇摇头,“她应该会喜欢颜色纯净,亮度高点的。”
这些梦幻了点。
他又很耐心看了许多款,都不尽人意。
销售想了想,“不如试试金色烟花,我们有一款天空绽放直径很大,模仿传统火树银花的效果,很漂亮,目前是所有烟花色系里最纯粹的。”
屏幕上,亮度很高的金色烟花在黑夜里绽放,圆径不断延伸,绚烂明亮光芒在天空里落了场盛大的金色烟雨。
璀璨炽热像夏日芳樟树枝桠上的艳阳。
许一风眸色微亮,“就它了,可以指定时间送到港宜吗?”
销售大喜过望,“当然,可以付运费,我们会有专人送。”
许一风点点头,“好。”
销售引他到柜台办理,“可以办一个会员哦。”
“不必。”
“我们会员可以新品优先,免费配送哦,一年只要十万哦。”
“办不起。”
许一风淡定地张口,掏出手机看了看某个蓝色软件的余额。
销售笑了笑,坚定得觉得他在开玩笑,“那办张季卡也可以,季卡只要九千九百九十九哦。”
“稍等。”
许一风接了个电话,是咖啡馆经理的。
“喂,那边结束了吧?吧台做甜品的小哥请假了,加班过来顶两个小时呗?”
“那一小时三十五块钱。”
“不行,三十。”
“三十五。”
经理:“……”
“行,你快点,给我带只烧鹅。”
“带不了,坐地铁。”
“不是给你报销路费了吗?”
“晚上出租车贵。”
销售目瞪口呆,没再劝纠结五块钱工资,因为嫌贵坐地铁的人办卡。
许一风挂断电话后,扭头看向销售。
“加上运费,一共是一万九,你看要不要现在就订了?或者先交定金?”
有点怕他嫌贵就不买了……
许一风点头,“定金多少?”
“百分之四十就好,您在这边留个电话和名字,我给您填一下表。”
一万九的百分之四十就是七千六。
许一风亮起付款码,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每个寒暑假的工资都没花,也没像奖学金那样存了死期,刚好还有一万六。
等到过年发工资了,就刚刚好够烟花的钱。
许一风勾唇,交代了电话号码和名字后就匆忙回去。
天宁人口并不多,寒冬里地铁上人也稀稀拉拉,可以随便找个位置闭眼就睡。
地铁角落的座位,少年安静闭眼睡着,唇角忍不住扬起。
已经开始想象某人看到烟花会惊喜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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