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景其实不太愿意回忆起那晚视频里那一幕，郜弋阳无名指和小拇指扣着碳铅，食指和大拇指捏着薯片往嘴里送——而这时他嘴里那一口甚至都没咽下去，谈景和郜弋阳眼睛对上的时候他都感觉到了郜弋阳那种迸发出来的难堪，就像做了什么非常见不得人的事。
郜弋阳问他是不是生气了，确实根本没有。郜弋阳那一眼里包含的很多，不可忽略的就是意外——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郜弋阳没有刻意去藏、掩饰自己的焦虑，只是随着这些症状越来越频繁，谈景不可避免地撞见了这一幕。
谈景讲完那句话，郜弋阳没回答，夜色的笼盖下谈景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一会儿，郜弋阳将头压在谈景的肩头，谈景轻轻环住了他。
黑夜其实是挺温柔的东西，能卸下看似好以整瑕的外壳，包容所有的不勇敢。
郜弋阳时不时会吞咽一下，极力抑制自己发出声音，但是谈景感觉得到郜弋阳的眼球在颤抖，眉心都皱起来。谈景开始伸手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背：“没事，宝宝，没事。”
郜弋阳极力抑制了一阵儿才艰难开口：“......谈景。”
“在呢。”
“我控制不住，你看到的时候我......”郜弋阳声音带上很厚重的鼻音，想哭的劲儿抑制不住地又泛上来，他几乎是崩溃地发出一声低吼。
谈景去抱他，抱的很紧。他其实很慌，手覆在郜弋阳后脑勺的时候都有些轻微的抖，但他还是说：“没事儿，我们不控制。”
“别刻意去想，你干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开心。”
郜弋阳已经泣不成声：“我不是难受不告诉你，可是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变成那样了。”
“哪样儿啊？”谈景捧着郜弋阳的脸在黑夜里看他，拇指抚去他眼皮上的潮湿：“没变么这不是，好好的呢。”
郜弋阳不说话，在谈景掌心里摇头。
“别讨厌自己。”谈景说，“我们现在只是遇到了一点点的小困难，因为你要做一件大事，这都是你的努力换来的。”
“我很为现在的你骄傲，比以往任何一刻都是。”
郜弋阳的脑袋无力的靠在谈景的手心，谈景说完这句话他轻轻点了下头。
谈景用拇指蹭蹭郜弋阳的脸颊，接着道：“其实如果我没发现，你也会自己挺过去，你那么厉害一个人，弃文从艺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郜弋阳被谈景逗笑，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气声。
“你在意我，被我撞见才会觉得难堪。”谈景轻轻笑了一下，很认真地说：“谢谢你信任我、依赖我。”
“因为你我觉得很幸福。”
郜弋阳心头一动，缓缓抬起手用力抱住谈景。在谈景告诉自己要过来之后，他其实有些抗拒，害怕见到谈景，害怕自己这副样子被谈景看见。在那个视频挂断之后，郜弋阳的坏状态如洪水猛兽一般争先恐后地从那个口子汹涌出来，他好像怎么都收不住了，越变越坏了。
现在谈景告诉他，谢谢自己让他看到这一面，谈景因为他很幸福。
好像所有的狼狈都变得光彩了一点，不那么难看，也不用费尽心力去藏了。
谈景给郜弋阳不受控的行为冠上爱的名义，他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朝他席卷而来的安全感，像落到一块软垫子上。
他知道，他再不会落下去了。
终于给房间供上电，谈景拉着郜弋阳在床沿坐下，他去卫生间拿毛巾给郜弋阳擦脸。
谈景过来的确实突然，他之前和郜弋阳说最多一个月他还会再过来，是因为他知道一个月后要来乐城参加化学竞赛的复试，现在提前一周来了。也好，下周还能见到。
“下周要复试，郑峰肯定和你说了吧。”谈景单膝点地跪在郜弋阳面前，轻轻擦他发红的眼睛。
“说了，下周还能见一次。”郜弋阳鼻音没刚刚重了，谈景听他这个调调觉得非常可爱。
“那就多期待期待我来吧，多想想我。”
郜弋阳“嗯”了一声，突然笑出声，带着他那不轻不重的鼻音，讲话哼唧唧的：“你这样好像要跟我求婚。”
“那你答应吗？”
“你好没诚意。”郜弋阳说，但语气里没有一点责备，就好像在说“我愿意”。然后谈景就听见郜弋阳真的跟他说了：“不过我愿意。”
“那不行，如果你觉得我没诚意，就不能答应。你要选最有诚意的、最爱你的人答应。”
“不是你也没关系？”
“没关系。”谈景几乎是立刻就答了，“但是我觉得我一定会成为最有诚意的那个。”
郜弋阳俯下身亲了一下谈景：“那我就等你。”
“好。”谈景把毛巾盖到郜弋阳眼睛上给他敷着，然后站起来去吻他，吻的慢而轻。
谈景马上还要赶六点多的动车回临海，两人着急忙慌收拾了一下就睡了。
第二天谈景是自然醒的，怕闹钟声音太刺激，他前一晚给窗帘留了个缝，有光照进来他就能醒。看了一眼时间，五点出头。
郜弋阳侧躺在他旁边，他轻轻揉了揉郜弋阳的后颈，再吻了他的眼睛，就轻手轻脚起床把窗帘拉严实了。
虽然他睡觉之前就和郜弋阳说过了，但是他还是觉得郜弋阳醒来会有点落空，所以又给郜弋阳微信上发了一条：想我了就给我打视频，难受要和我说或者让我看到。想做什么就做，不用刻意控制。宝宝，下周见。
他看着给郜弋阳备注的“郜弋阳会会长”，他现在竟然在聊天框里叫会长宝宝，简直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于是他动动手，把备注改成了“他在等我！”
在动车行至中程的时候，“他在等我！”就发了消息过来。
[他在等我！：苏醒！]
[吃饭去：陛下万福金安。]
[他在等我！：奏折已阅，赏视频一条。]
谈景以为郜弋阳要给他弹视频来，但是等了半天也没动静，正想给他打过去，郜弋阳真的就发了一条视频过来。
视频里郜弋阳坐在靠窗的桌椅上，阳光把他的头发打的金黄，脸上的小绒毛都被照闪闪发亮。郜弋阳把手机倾斜着照到一点桌面，谈景看见桌子上有一碗粥和一些水果。
“刚刚醒了就叫了客房服务，这个粥很好吃，下次你来我们一起吃吧。”郜弋阳一口一口吃着，碰过粥的嘴唇变得莹润，整个人看起来都很乖。
谈景觉得郜弋阳真的很招人喜欢，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恋人。在他难过的时候就会向你展示他脆弱的一面，在你抚慰过他之后他也会向你展示你努力的成果。
譬如现在郜弋阳安静吃着粥，他并不不刻意，却又那么恰到好处地在说“谢谢你”。
“我吃完之后得去画室把作业画了，我现在已经进化成永动机了，累不着。”
“别担心我，担心担心下周复试考不考得过我吧。”
然后郜弋阳往前靠了一下，头发在前置摄像头上蹭了蹭。
视频结束，谈景挑眉笑了一下，生出了一种非常爽的感觉。
回学校之后，谈景跟陈嘉呈提了一嘴自己去找郜弋阳了，陈嘉呈当下表示非常震惊。
“就休二十四小时，去乐城来回至少八小时。谈景，原来你这么粘人！”
谈景：“......”
行吧，这么说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一般返校那个晚上都不会有太多事，老师们会发些卷子让同学们自行整理。谈景把发的练习卷做完，就拿了化学竞赛书出来。
这本其实已经被他啃得差不多了，他今晚要把最后一个专题弄完，着重复习一下有机化学推理。郜弋阳那句话还真让他有点紧张感，他在化学这门课上有着绝对的发言权，谈景即使天天都有在复习，也不敢说自己能考过郜弋阳。
这一周倒是过得很快，打电话给郜弋阳的时候郜弋阳的状态看上去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有一次视频的时候谈景被一道有机推理卡住了，郜弋阳就把题要了过去，做了十分钟就在视频里把题给谈景讲了。
谈景当下还挺五味杂陈的，第一当然是觉得自己男朋友牛逼死了，郜弋阳每天要画画，其实能分给文化课的时间少之又少，一般只有在放假的时候才有空把知识点和练习题拿出来看看。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郜弋阳的化学水平也没有退步的意思，甚至比谈景这种天天做练习题的反应还要更灵敏一点。但是反过来一想，自己都天天做练习了竟然还比不上郜弋阳。
“没事，比我差一点的话还是挺厉害的。”郜弋阳说。
“......谢谢鼓励。”
“再接再励！”
周六上午就得考试，郑峰把要参加复试的学生集中起来，跟他们讲一些注意事项还有考前需要着重复习的易错点。学校给安排了大巴，周五中午就可以动身过去，这样时间不至于太赶，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临海参加复试的有十个人，加上郜弋阳十一个，一班占了大半，在车上大家都聊的挺开。
“这个复试要是拿奖了，一只脚就踏进985了。”
“是啊，苦日子提前结束了都。”
车上你一言我一语，无不是对拿奖的期待。都是进了复试的人，心气儿高，人人都是奔着拿奖去的。
然后不知道谁提了一嘴郜弋阳，大家就都开始赌郜弋阳能不能拿奖。
“谈景，你跟郜弋阳关系好，他每天都复习吗？”车上有人问谈景。
谈景想了一下：“不怎么有空吧，他画画挺忙的。”
大家好像松了口气，就像是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郜弋阳要是不去集训，这个奖他拿定了。”
“要是他这样还拿奖，那真是......”大家都想象了一下，那真是挺传奇的。
谈景轻笑挑了挑嘴角，忽而生出了一种在赌桌上胜券在握的感觉。
没办法，谁让他的赌注赢面这么大。
郜弋阳现在是焦虑产生的暴饮暴食的倾向，之前初中的经历有影响，焦虑是长久存在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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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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