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一滴雨水打在树梢上,叶片轻颤,栖息其上的甲虫,像是感知到危险般,嗖地飞开了。
远处,一辆越野跌跌撞撞,在山谷中逆风而行。
“这鬼天气,说下雨就下雨!我记得天气预报说这一周都是晴天的呢。”
“啧,信号太差了,导航也用不了了,胖子你找一下地图……有雨飘进来了!后面的,窗户关一下。”
“……咔哒”
窗户轻轻合上。
近在耳边,像一只叩开房门的手。
江漓沉沉地掀起眼皮。
时醒时睡的状态让他的脑子昏沉,恍惚间有点记不清日子,月光似的泪水噙在眼尾,苍白剔透。
“学长,”一道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他的脸在氤氲的热气中显得模糊不清,“喝点热水吧?山里下雨了。”
山里……
江漓反应过来,淡灰色的瞳孔慢慢看向窗外。一点零星的记忆,在他脑子里闪过。
是了。
他是上祈雨山来写生了。
在江父死后的一个月,他终于摆脱了那浑浑噩噩的困境里,打起精神出门看看。
窗外的雨滴滑过玻璃,将一切变成一片模糊的虚影,连他的记忆都慢慢淡化掉了。只是那黏稠的雨声,依旧令他头脑昏涨。
江漓向来讨厌下雨天。
又湿又冷,像是什么恶心的东西,附着在皮肤上。
他垂着眼尾,把围巾往上拉了拉,严实捂好,才探出一点指尖,从男生手里接过热水。
“谢谢。”他捧在手心,保暖。
等水渐渐冷掉,车也行到山脚了。
这一片山麓村沿河而建,远远望去,像是七零八落的几朵野花,细看之下,屋檐上似乎挂着一片白。
像是在办着丧事。
江漓刚升起这个念头,唢呐声便穿透十里八方传来,甚至离他们越来越近。
江漓若有觉察,一转头,发现
前方的路口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丧葬队伍。
他们穿着旧时的长袍又或是什么特殊的民俗服饰,头戴白面具,鬼魅般,在青幽幽的密林里扛着棺材飘近。
车内人咽了咽口水,面面相觑间,把车靠边停下,让出一条路。
回荡在耳畔的唢呐声,让江漓有一瞬间的失聪,还没缓过来,满天的哭声又随着淅淅沥沥的雨拂潮而来。
呜呜呜…”
低潮似的淌进江漓的耳中。
江漓耳朵敏感地抖了下,只觉得这一片酥麻难耐,像是进了什么异物,他下意识摸下耳廓。
窗外纸钱卷起,漫天飞舞,好似闯入阎王殿,那一张张白面具适时从车旁陆续经过。
车里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哆嗦地望着窗外,等着不祥的云翳飘走。
忽然之间,一道闪电劈下来,
几人被眼前出现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玻璃窗外,那些面具人停下脚步,被什么吸引了一般,望进窗户里。
他们离窗户那么近……就好像在车内直勾勾地找些什么。裹着灰白眼球的的眼皮翻动间,露出一点泛白浮肿的息肉。
“啊!他们——”
不知谁尖叫一声,引得窗外的人齐齐看过来,其余人忙不迭捂住他,将最后一个字死死咽进嘴里。
江漓没有听到。
视角下的青年脸上带着一些病气,肤色是如釉面般的象牙白,柔软的唇瓣渗着一点血色,眼如花瓣,漂亮得无与伦比。
他贴近玻璃,凝神地望着这油画般的浓厚色调,双目发出宝石般的奇异光芒。
根根分明的白睫毛,垂落下一片无辜而好奇的色泽,衬得他越发像一只献上祭台的羔羊,浑然未觉危险接近。
忽然,棺材盖从半空中滑下。
江漓这才看清棺材里的东西,后知后觉有些头皮发麻。
本该存放尸体的棺椁,竟然盘踞了一窝蛇群……它们密密麻麻地相互缠绕着,令人本能地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唔”
江漓下意识地干呕了一下。
胃里也像是有蛇在缠绕,喉间涌上的黏腻感让他瞬间回到了现实。
江漓最怕这些蠕动的东西,纵使是在梦里。他睁眼,还来不及看自己在哪,便凭借本能捂着嘴去了卫生间。
他人关怀的问话,被他隔绝在了门外。
“唔——”
江漓撑着门板吐得昏天暗地,也只吐出了一点酸水。他汗涔涔地起身,忽然拉起袖子一看。
手臂上的雪白皮肤上面果然起了一片红色的点,一传十十传百地向周围蔓生,难耐地叫嚣着什么。
又发病了。
江漓蹭了蹭手臂,红疹燎原之火似的,痒得人想用指尖狠狠挠破这一层皮。
江漓有时讨厌这身皮囊,白的像是死人,敏感地又像是薄纱,稍有一点摩擦或刺激,便生红发痛。
随着步入成年,强烈的情绪冲动和一些生理渴望,更是以另一种隐秘的方式,折磨得他干痒难耐。
江漓拧开水龙头,忍者瑟缩,用水冲洗手臂,刺骨的冷水才将将覆盖掉发烧似的痒意。
虽然没有完全疏解,但冷热相冲,还是让江漓勉强恢复了理智,他掏出清凉的药膏擦上,手背贴着脸降下温来,才踅回画室里。
梦中幽灵般的赶丧队,隐匿进青色的雨雾中,皆定格在跟前的画板上。
这是他下山后的第三天,却不是他做的第一个梦了。
只是这一会盹眯得太久,梦太完整逼真,叫他也记不清,曾经是否真的在山中见到了棺材里的蛇。
见江漓安然无恙地回来,画室里的人才暗暗松了口气。
周围人声才渐起,江漓才坐下,有人走过来。
“江同学?”
江漓沉浸在难解思绪里,听见呼唤,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
男生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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