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黄泉路站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携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有序下车。”电子女声回荡在坐满人的车厢内。
一辆公交车停在所谓的“黄泉路”上,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这是综艺还是恶作剧?”“我不会已经死了吧?”“这一定是梦,一定是梦……”哭泣声,抱怨声,怒骂声环绕在车厢之间,搅得人脑子全是浆糊。
白知之扯了扯嘴角,看向自己身上穿的嫩黄色格子睡衣,无奈吐槽,人倒霉到了极致,公交车也能停到家门口。
她环视一圈车厢,没什么异常。那么车外……
车外一片漆黑,像是一个黑洞,吸收了公交车散发出的所有光亮。
白知之正准备扭头,余光瞥见一抹光亮。不对,路边上一盏路灯散发微黄的光亮。
她微皱眉头,按理说黑暗中的亮光非常显眼,应该第一时间就可以注意到,可是她的大脑下意识忽略了这抹光,一点外面全是黑暗的意识猛烈干扰她的感观。
靠近窗户,白知之的眼球几乎要与玻璃挨上,她眯起眼睛,努力看清被路灯照亮的周围。越来越模糊,她越想看清,她视野中的光亮越微弱。
指甲陷进手心,白知之握紧手,疼痛刺激她的神经,眼前清晰了一瞬,而后迅速昏暗下来,像是一扇氲绕雾气的玻璃,擦干净后雾气马上填补空缺。
但在眨眼间,白知之看清楚了她想看到的一切。路灯下的东西是一块有四个模糊字块的路牌,以及一个人?
说人可能不太准确,那东西只有人的形状,看起来像人,但是五官,头发,手指什么的都是模糊不清的,或者说没有。黑色人形的外轮廓是非常标准的人,没有穿衣服的人,拿一个现实世界的物品比拟,黑色人形非常接近于服装店的模特模型,不过是黑色。
忽地,白知之无由打了个冷颤。
她看向车厢顶,没有空调,怎么凉嗖嗖的。
“要不要下车啊?”一个弱弱的女声穿透纷杂的声音,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到处检查有无摄像头的人停住动作,悲伤自己英年早逝的人不再哭泣,试图拍醒自己的人放下手,所有人的目光汇集在开口说话的女生身上。
众人的目光把女生本就埋低的脑袋压得更低了。
寻求答案很简单,下车就是了,可没人会为了一个答案亲自踏上黄泉路找晦气,更何况,看现在的架势,是生是死都是个未知的定数。
女生的年龄不大,穿着一件棕色lo裙,埋着头看不见脸上的妆,但精心卷过的头发可以看出来她本应拥有美好的一天,现在全被这辆凭空而来的公交车破坏了。从上车以来压抑的情绪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爆发,她哽咽出声:“我本来应该在去漫展的路上,怎么上了一辆公交车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她身边一个阿姨一脸心疼地拍她的背,安慰她,“不哭不哭,总能够回家的。”
提到“回家”二字,众人的呼吸重了一瞬。
要回家,可怎么回家?
有不下车就回家的方法吗?
白知之抬起头看向车头的驾驶室。
能够驾驶一辆恐怖公交车的人,不会是像他们一样的愣头青。
“老子可没时间陪你们搞什么鬼把戏了!”一个胖男人猛地站起,三步化作两步拉开驾驶室的门,提起司机的衣领,话语中蕴含汹涌的怒气,“带!我!回!去!”每个字力量感十足。
两人身高相差二十多厘米,司机的双脚悬空,手直直地垂在腿侧,眼神呆滞,一眨不眨地回视胖男人爬满红血丝的眼睛,无疑是**裸的挑衅。
胖男人额头青筋爆起,牙关间“咯吱”声与他拳头的“咯吱”声重叠,产生奇妙诡异的律动。
“我不想再说第三遍,带我回去!”胖男人说出最后一个字时,嘴里干瘪的唾沫喷到司机的脸上,一股热气冲出,带走了他最后的耐心。
司机像是一个木偶,胖男人怎么动他就怎么动。不,准确地说是一个充满恶意的对手,不停模仿敌方的动作挑衅。
若胖男人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他便可以发现,从始至终,他手背紧贴的脖颈完全没有脉搏的跳动。
“那你,去死吧!”胖男人猛砸一拳,拳头速度极快,力量极大,周围空气陡然流动,坐得近的女孩的裙摆微微撩动。
一拳下去,司机的脸没有任何损伤,他牵起一抹笑,眼神毫无笑意,机械地盯着胖男人。
非人的举动激得胖男人头皮发麻,手不受控制地一拳一拳砸下去,司机的嘴角一点一点的向上提,终是司机挂着嘴角与太阳穴齐平的笑,胖男人的手指血肉模糊之时,一场单方面的伤害才停止。
胖男人脸上的血气抽没了,他甩手一丢,司机重重落在地面上,身体向上反复弹了几下,他的眼神依旧死死缝在胖男人身上。
“哈——”,是司机发出的声音。
众人心一紧,胖男人重心不稳,向后踉跄几步。
“哈——哈——哈——哈——哈哈……”司机没有张嘴,机械,重复的笑声有停顿地从他的头部发出,咻地,他黝黑的瞳仁闪出一道亮光。白知之顺着看过去,胖男人不知何时瘫倒在地,只靠双手撑扶上半身,不停往后扭走,下身拖带一道水渍。
前排被司机吓傻的人儿终于有了反应,手忙脚乱地往车厢中部聚集。
众人平稳呼吸,观摩了一会,发现司机除了会笑之外并没其他的举动,更不用说危险了。
不过亲身与司机面对面的胖男人不一样,他嘴里一边嚷嚷:“妈妈,我要找妈妈!”一边不分手脚地往车外爬。
在他脱离公交车的一瞬,众人屏住呼吸,揪紧自己的心脏,或许下一刻,所有问题的答案,每个人的生死都有了着落。
“哈——哈——”时间在司机的笑声中一点点过去,车外依旧没有动静。
车厢后面的出口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双手抱胸,不停地抖腿,随后往外啐了口唾沫,胆大地探出头,没出事,于是怂恿:“外面就是回家的路,说不定现在那个人已经回家了。”
没有动静才是最可怕的,福祸不知,生死不知。现在必须再下去一个才能辨别黄泉路的真假。
车外一片死寂,车内的乘客你望我,我看你,没人敢动。
白知之扭头,眼神落在原先看到光亮的方向。她这次咬破自己的舌尖,换取眨眼间的清明。
路灯,站牌,黑色人形,没有变化……不,好似一种精神感应,在白知之眼里黑色人形是没有五官的,可她能够明确感受到它在笑,嘴角与太阳穴齐平,就像是倒在车头还在大笑的司机。
“你说他是死是活?”一种分辨不了男女老少的模糊音色,声音来自后座。
白知之回头望向说话的人。
是个男人,五官端正,但表情不经意间透露股肃杀之气。
男人见白知之一脸警惕,于是主动介绍自己,“我叫吴长风,口天吴,长风万里送秋雁的长风。”他满面笑容,眼睛亮晶晶的,充满真诚,与他身上的时刻拔刀杀人的气质截然相反。
“白知之。”白知之看了吴长风几眼,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确定吴长风身上给予她的熟悉感不是大脑的蒙蔽,放心扭头借着刚刚的手劲更加用力掐了一下,这一次,黑色人形消失了。
“他死我活。”白知之眼里满是笃定。
他死掉,换我活着。
吴长风弯唇浅笑,默默注视白知之的一举一动。
前头,一道黑影覆盖了司机僵硬的面庞。是胖男人,他回来了。
只见他背着身走,身形随着走路姿势一上一下。
腿受伤了?
眼神往下移,是反向突出的膝盖和扭过一百八十度对着车厢内乘客的脚尖。
胖男人一步一步深入车厢,车厢前部的人已经走空了,车厢中部人头攒动,有几个人往后面本就狭窄的空间挤。白知之的腿往里收了些,被挤来的人碰到。
胖男人跨过倒在车厢前头的司机,距离他三四步的距离停下。
“咯咯——”骨头声响,胖男人的脖颈像是扭毛巾,皮肉层层叠叠扭出纹路,而他的头也转了一百八十度,一双充满惊恐的眼睛对着所有乘客,嘴里唧唧哝哝地说:“救我……”
话毕,他张大嘴,大到可以轻易看清他的喉管。
他的喉管很粗,里面白茫茫一片,是汹涌翻滚地白色虫子。
胖男人弯腰不停干哕,一只虫子,两只虫子从他的嘴里掉落。
“那是什么!”站在最前头的人忽然惊叫,用手指着胖男人的头。
只见他薄薄一层头皮厚度不一的鼓起,下面好似有什么在蠕动。下一秒,一只白色的虫子从头皮钻出,只不过尾部依旧困在头皮,身体在空中挣扎扭动。一只一只又一只,眨眼间,胖男人满头“白发”,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夜白头了。
忽地,胖男人不再干呕,他抬起头,嘴边挂着一只奋力挣脱的虫子,佝偻腰,双目无神地看着乘客们,笑了。
拥挤的人群中,最前头站着的是一个清秀模样穿着校服的男学生,他放松地长舒一口气,绷硬的肌肉得到了放松,他眨眼湿润干涩的眼珠,闭眼,睁眼,胖男人不见了,他的身上一片滚烫。他抬起手看,是正在流淌的血液和蠕动的蛆虫。
胖男人炸开了。
男学生一脸茫然地转过身,他身边的人早已往后一挤再挤,车厢后部没了缝隙,他的身边如清仓甩卖的货柜,空空如也。
他全身血白交杂,蠕动的蛆虫几乎要将他吞没。还有一些喷溅在地板,车窗以及天花板上的蛆虫扭动自己的身躯往他的身上汇聚。他想要用手擦拭眼皮上的秽物,可当他抬起手,看见的是五根白骨以及爬满手臂的蛆虫。
“啊——”第一声尖叫从他的嘴里发射,但这也是他的遗言。下一秒,蛆虫便填满他的口腔,深入他的身体。短短十几秒,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了,骨渣也不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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