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域一出现，何清辞就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能拿得动它，我却不能？”
雒域瞟了一眼灯，说道：“青铜灯是引路灯，没有明确的地点，是不能拿得动它的。”
“我有明确的地点啊！”
“哪里？”
“那个石门啊。”话一出口何清辞才反应过来，她只知道石门，并不知道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那个地方叫石门吗？”
“不是。那里是阴阳界。”
“阴阳界？”何清辞头皮发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带我去的地方是阴间？你要索我命？你是黑无常还是白无常？”
雒域皱着眉不明显地白了何清辞一眼，“我要是黑白无常，第一次见你就拖你去地府了。”
何清辞讪笑道：“这不你说阴阳界吗？我以为跟地府有关，我一个大活人去了趟阴阳界，能不被吓到吗？”
“那里被称作阴阳界跟地府没有半毛钱关系。只因此处黑暗，门为乳白，一黑一白，一阴一阳，故而称之为阴阳界。”
听完雒域的解释，何清辞松了一大口气，差点以为自己要被索命了。
“上次我带你去阴阳界的时候，旁边立有一块石碑，上面都有刻录，你没看吗？”
何清辞半眯着眼回想，好像树旁是有一个半米高的石碑，不过她没细看。
雒域看着何清辞的样子，就知道她没看，“先前带你去的时候，你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石碑。”
“我之前还去过？我怎么不知道？”在何清辞印象中，中午是她第一次去那个地方。
“记不住没关系，反正不是什么大问题。”
何清辞没多问，她不用猜也知道雒域说的这个“她”，应当是他认识的“原主”。
雒域把刀从腰间取下，递到何清辞手里，“拿着。”取下青铜灯又放回，“走吧。”
“去阴阳界吗？”
“不是，带你去我的世界。”
雒域握住何清辞的手腕念叨一阵，拉着她快速朝大树侧面跑去。
何清辞睁开眼时她已经在一条小巷子里，她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成了一件藕荷色的衣裙，她伸手去摸头发，已然是梳好的发髻。
她这也才注意到，雒域身上的不再是戎服，而是一件黑色便装。
她问雒域道：“中午不是在山谷里吗？现在怎么在这里？你爬出去了？”
雒域松开抓着何清辞手，“这里与你那里不是同一条时间线，你那里过了几个小时，我这里已经过了十天，八天前我就出来了。”
“我那边一天，你这里会过几天？”
“不固定。少则一两天，多则两三月。”
何清辞点点头，难怪今天中午跟着他走了那么久才过了七分钟。
雒域带着何清辞走出巷子，外面是一个热闹的长街，街上人来人往，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何清辞对眼前新奇的一切着实好奇，不过她没有表现出过多兴奋，只装作不经意地看向四周，看看周围景致。
“这是什么地方？”何清辞问道。
“嵇州，永德十八年。”
何清辞暗自盘算，她对嵇州和永德都很陌生，她对现在情况是完全不了解的，所以纵使她是穿越，也不占优势，甚至相较于本身属于这个时代的雒域和万岑，她属于劣势，所以她得格外小心。
她把刀藏在袖口，以便在危险时可以随时出手，增加一份安全感。
雒域引着她走出集市，在一棵树前，雒域停下脚步。
这棵树跟青铜灯那里的树很像，不过要小很多，大约仅有那棵树四分之一大。
雒域摩挲树干，在一块凸起的树皮处用力一扯，巴掌大小的树皮被扯下，一个折成方形的纸从中掉了出来，雒域捡起，展开放到何清辞手里。
纸上有一行字：大梦其中何为假，梦醒时分辨是非。
分明是她的字迹，而且她写字有个特殊的习惯，写完一段话后她会习惯性地在最后一个字的右下角停一下笔，所以就会留下一个小黑点，“非”字的右下角，就有个一样的点。
可何清辞从未写过这句话。
她脑袋发懵，难道她穿越前的那个人也跟她是同样的字迹，还跟她有着同样的习惯？
“这是谁写的？”何清辞展开纸条拿到雒域眼前，“为什么跟我的字迹一模一样？”
“你。”雒域突然直视着何清辞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何清辞，你是在穿越，但自始至终，没有别人，只有你。”
闻言何清辞满目震惊，她从未向雒域提及穿越之事，为何他能知晓？
“你……怎么会知道穿越？”
不知是震惊还是惊吓，何清辞说话有些磕巴。
“我只是身处这个时代，但我并不完全属于这个时代。”雒域看向何清辞，神情淡然，似乎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
“那你跟我是一个时代？”
雒域摇摇头：“某种意义上而言，我独立于你现在所认知的任何时代。”
何清辞不可置信，一时哑然，嘴张合几次都没能说出一个字。
她隐隐有种感觉，雒域绝非等闲之辈，而且他所知的事情，以及他的能力，可能远超她的想象。
适时一阵风吹过，她手中的纸条被吹落到地上。
雒域捡起纸条，重新叠成方块，放到树里，又把撕掉的树皮安了上去，一点看不出有撕掉过的痕迹，“以后还有用处。”
她同样不明白雒域这句话的意思。
何清辞试探着伸出手触碰雒域的手，刚碰到就缩了回来，是温热的，有体温。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问道：“你到底从哪来的？”
“现在还不是时候，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不是。”何清辞忽然被气笑了，“现在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是个好时候？总有一天是哪一天？”
雒域沉默一阵，又说道：“三个月后，最多三个月，你就会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
何清辞一愣，她没想到雒域能给出“总有一天”的时间。
她甚至感觉，雒域是不是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两人陷入沉默。
许久，何清辞揉了揉太阳穴，“好，我等三个月。不过你现在必须告诉我，如果我穿越了，那是不是你说的该记得你的，是我？万岑口中的阿辞，也是我？”
“是。”
“那在我第一次穿越到你这里之前，你的世界，有没有何清辞？”
“没有。我说过，自始至终，没有别人，只有你。”
如果没有别人，那该记得雒域的人是她，万岑口中的阿辞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经历种种的都是她！
可是为什么，她对这一切一点印象都没有，是记忆被篡改了，还是她失忆了？
何清辞拍打着脸，企图让自己陷入混乱的思绪清晰起来。
何清辞努力回想，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一阵剧烈的头痛猛然传来，何清辞痛苦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脑袋，疼痛却未能减去半分。
雒域抓住她的肩膀，沉声问道：“你怎么了？”
何清辞蜷缩成一团，表情狰狞，不能说出半个字。
忽然，她的眼前浮现一副奇怪的画面。
一条长长的走廊，灯光昏暗，两旁是一间间紧闭着门的房间。
走廊尽头有个打开的窗户，风吹着纱制的窗帘一飘一飘。
窗边站着一个人，几秒之后他毫不犹豫地越过窗户跳了下去。
“不。”何清辞声音嘶哑，满面通红，额头青筋暴起，细密的汗珠从脸上滚落。
“别想了，何清辞！”雒域半跪在她面前，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摇晃，急促地喊她，“你醒醒！何清辞！”
何清辞死死拽住雒域的胳膊，喘着粗气艰难开口：“跳下去的人，是谁？”
“什么跳下去的人？”雒域的脸上显现少有的慌乱，“从哪里跳了下去？”
“一个长廊，从窗户跳下去，看不清人脸。”
雒域眉头紧蹙，“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
何清辞精疲力竭，躺倒在地上，她再没有力气细问雒域话中之意。
许久后，头疼有所缓解，何清辞挣扎着起身，问雒域：“我看见的那些，是过去吗？”
“我所知的你的过去中，并没有那个场景。我怀疑，是未来。”
“那是谁跳了下去呢？”何清辞在心中问着自己，“是我？还是别人？”
何清辞没能看清梦中那人的身形，分不清男女，不过她记住了梦里的场景，如果是她自己的话，她会想尽一切办法规避。
她继续问雒域：“我所知的穿越，是为期很长，甚至在另外一个时空度过一生的穿越。为什么我的穿越，时间很短暂？”
雒域思考一阵，说道：“因为你的穿越是以梦为载体。你的意识在穿越，但是你的身体，在做梦。”
何清辞又听糊涂了，“你说清楚一点。”
“你的身体是处于做梦状态，认为你在这里所经历的一切是梦境，但是你的意识是穿越了的，对它而言，你在这里的一切是真实经历，它能清楚地分辨梦境与现实。”雒域抿了下唇，“我这样说，你能不能理解？”
何清辞沉默不语，在她所接触到的知识里，从来没有这样一条说法，她很怀疑雒域的解释，但自己又不能找到其他合理说法。
“你知道的太多了。”何清辞声音轻飘飘的，似乎是很累，“你的出现很可疑，你的一切都很可疑。为什么你能进入我的梦，为什么会带我穿越？”
倏地，何清辞从袖口抽出刀，抵住雒域的脖子把他按在树上，“说实话，不然我杀了你。”她的眼神从未有过的狠厉。
雒域垂下眼，“如果我说实话，你可能接受不了。”
“我受得了，你说！”何清辞执意想知道真相。
“好。虽然你是穿越，但是我先带着我的世界，进入了你的梦里。更准确地说，是我和我的世界入侵了你的梦。”
这些话雒域像说“我刚吃完饭”一样随意，但在何清辞听来分外渗人，自己的梦被入侵，但她丝毫没有察觉。
何清辞浑身发凉，看向雒域的眼神中带着一些惊恐，“入侵？你说明白一点！”
“你和我属于两个空间，两个空间的交汇处就是你的梦一开始我们见面的地方，那个地方被称作无间，意之为两个空间的连续。
你在梦里可以入无间，我发现这件事情后，我试着带你直接进入我的世界，但是失败了，后来我便擅作主张带着我的世界闯入了你的梦，这样我就可以带你进入我的世界，也就是让你穿越。”
听着这些，何清辞太阳穴突突地跳动，雒域所说的这些，她从来都没听过，什么无间，什么两个空间，她统统都没听过。
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为什么非要带我入你的世界？”
“因为我想救你。”雒域抬眼，眼神真切，不像开玩笑。
何清辞只觉他在胡扯：“我活的好好的，哪里需要你救？难道你想告诉我，我在梦里会死？”
“会。”
“笑话。”何清辞忽地大笑一声，“你难道不知道，意识穿越的人在异世界死了，她的意识就会回到现实？”
“别人或许会，但是你一定不会。”
雒域说得十分笃定，不由得何清辞不信。
何清辞瞳孔倏而缩小：“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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