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2

天高云厚,太阳从林立的建筑物尽头崭露头角。一路交错铺设的松柏马路上车流如梭,一辆黑色迪奥驶离城市群楼,逍遥自在地飞驰在高速公路上。后座车窗边,一人静静托腮假寐。

长发一泻而下,清晨的白光点亮她的脸庞,睫毛淡淡投下阴翳,额头鼻子嘴型流淌出一片静谧美好的光影。

车停。她在无声中睁开眼睛。

窗外,南龙机场磅礴坐落在晨光里,远远看过去,面积可观的玻璃外表反光出一片广阔的瓦蓝天空,白云随风浮东,轰鸣声过,一架飞机正在起飞。

“小姐,我去了。”

“去吧。”崔云岫说。

司机下车,按照行程,再过五分钟杨先生的航班就到了,他看看手表,很快消失在崔云岫的视线尽头。

她是被叔叔嘱咐了要来接杨不休的。

小时候她曾被家人送上昆仑蓝山,结仙缘压煞命,两人就是在那认识的。五岁上山十一下山,现在一晃四年,两人也没见四年。

在山上日子逍遥惯了,下山后她就被一堆学业教育重击。有时糊里糊涂睡着了,确实还能梦回那段前尘往事,醒来后一想到山上还有个傻小子在乐颠颠地未经知识洗礼,她就立马怨气森森。

可惜人家是师承了祓鬼的,国家暗地里也重视民间师承,将来混得好的话还能得编制当领导,有实力摆在那,谁管你读没读过书啊。

山下四年的诗书礼仪教化下,崔云岫自然是将这些大实话挖坑埋了,还要气度翩翩地和人蓝山传人打招呼,比如,许久不见,真是有幸接杨道长的机,又比如,旅途辛苦,我安排了下榻处……

“这是什么鬼?”

然而实际上,她张嘴就是,

“你把人打成这样的?”

杨不休这厮几年不见,确实变了不少,主要在个子长高了。小时候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现在反而往开朗英俊的方向脱胎换骨,但依稀还是能看出昔日旧人模样。一身黑大衣站得笔直,唇红齿白,眼眸深黑,似乎有点仙风道骨味道。

他双手插兜,正常人应该有些不好意思,但他没有,死皮赖脸一笑:

“我还以为你第一句话是客套呢。”

崔云岫冷冷道:“那还真是失礼了,见谅,杨道长。”

杨不休看着眼前的女孩,心里啧啧称奇,几年不见,这人也人模狗样起来。头发长了,眉眼也出落地更出尘。周身素冷的气质还没变,更外放了些,但只要静静地站在原地,不发出一点声音,就好像怀里肩上已经落满了雪,那样也太凉了。

不过幸好,她没有客客气气地招呼他,这样就能多说几句话了。

“我也没想到路上会遇到这回事,”杨不休对着她叹气,“和我一个飞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一边的司机终于得以插话,他谨慎询问:“那,现在是要,报警还是……抛尸?”

好像他已经坚定下来什么决心,只要小姐一声令下,抛尸也不是不可以的事……

杨不休笑出声,反手将身后僵直站立的人拍了一把。后者以一种烂泥的步子向后退了几步,可终究没倒下。晃晃悠悠的手臂耷拉在肥硕的身躯两侧,他瞠目结舌地瞪着眼,膨大的眼珠子撑开肥厚的眼皮,眼睛已经没有聚焦,脸色灰白,失魂落魄。

“放心,这位兄台是活的。”

他笑得还算收敛,但已经让崔云岫生理不适。她说:“吵到我了。”

这回杨不休抽手抱胸,嘲讽回去:“真是得罪崔大小姐了。”

这边两人唇枪舌剑,三言两语就找回了当年蓝山拳打脚踢的羁绊,现场温馨感人至极。而现场唯一成年人已经看不懂了。

好在打工人最后终于得到了明确意思,崔云岫上车前说:“不用报警,也不用抛尸,他坐副驾驶吧,先去警察局。”

“放心啦,”那边杨道长边放行李边说,“这家伙没有问题的,别怕。”

崔云岫向司机点点头,她已经默不作声地打量过,这人看上去就已经半只脚跨进鬼门关了,剩下半只多半是杨不休拉住了,最后是死是活,全看能不能从混乱里惊觉出来了。

线条动感流畅的车内,司机坐在驾驶位上,透过后视镜,他看了看后座泾渭分明的青梅竹马一眼,又转头看了眼寡言少语的仁兄一眼,知道不该问的不能多问,最后发动了汽车。

黑色迪奥缓缓离开停车场,转而驶向外道。

后座,崔云岫依旧靠在座位上,杨不休安静坐在另一边。两人都已经不是小时候吵吵闹闹的年纪了,一时间也都陷入奇怪的沉默,这时才有了一点契阔久别的灵敏,仿佛刚刚的星火花子只是水中月镜中花。

他们都长大了,跨过了一道性别的鸿沟,桥头对桥尾,稚童对少年,孩子们牵着的手如今已经握不上了,即使对方的名字与彼此的过去牢不可分。

少女扭头看向窗外。清风碌碌,行道两侧的灌木丛刚抽出新芽,车道也不算太拥挤,前方道路无限延展到苍穹之下,崭新的一天正款款来临——

一辆警车骤然闯进眼帘,它在鸣笛里将司机硬生生逼停,一个急刹车袭来,所有人都因为惯性往前猛扎下去。

咚咚咚,驾驶位窗户被人敲响,司机抬头,看见了一双正义凛然的眼睛:

“有人举报你指使未成年人拐卖精神病患者,请配合调查。”

崔云岫不可置信地看向杨不休。

警察局。

一阵节奏较快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走廊侧边开窗采光,明亮的光线倾撒而下,拉长了几条影子。讯问室的门随门轴转动,一开一合,光路就闯了进来,又被折上。

单面玻璃内,女孩淡然坐在椅子上,黑色的发丝后是冷白无瑕的皮肤。女孩对着空气出神发呆,沉默之间,仿佛一座雕刻尽极致的冰冷雕塑,眼睛许久才眨一下。

说实话,一直盯着人的警员悄悄咽了口口水,这姑娘安静得有些渗人。

“辛苦了,”来人看了眼室内的人,“这里不用你看着了。”

小警员冲队长应了一声,终于可以离开。

来人是宁水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老黄。此人人高马大,凶神恶煞,平日里的调调一贯不太正经。

当年缉拿传销份子时被下属一手烂车技滚得差点厥过去,还是身残志坚地下车暴打不法分子,据说江湖上还有他混过的名声,未经考据,应该胡诌。

老黄侧过身,给一同进来的人让位,使唤起来:“燎啊,你去你去,我怕吓着人小姑娘。”

旁边这人比老黄还高一点,但没有后者那么精悍,他的眉毛很浓,眼窝又很深,这让他的脸被光通亮一照还有起伏的轮廓阴影,但没有凌厉的架势,反而给人一种亲和。

明明年龄比老黄年轻两岁,神态却更为稳重,尤其在小事上很爱啰嗦,啰嗦到已经不被未婚妇女当可发展对象了,当后妈。

后妈罗燎无奈,但这又是自家的责任,于是只好进去。

门声响起,讯问室内的女孩一点点抬起眼来,深棕色的瞳仁默不作声地投来视线,似乎还包含着审视与打量。她在等待新一轮问话。

“我是国家特殊现象处理局宁水分局异侦支队队长罗燎,”他的语气温和,透露出一种让人忍不住放松警戒的气息,

“对于南龙航班上的特殊现象,我们已经记录入档,也及时与刑侦支队沟通群众上报的罪名不成立……”

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罗燎最后露出一抹温暖的微笑:“总之,现在你可以出来了。”

她认识他,崔云岫礼貌颔首:“辛苦罗警官走一趟了。”

崔云岫被领出来时,室外的老黄正抓耳挠腮地打电话,对着罗燎一招手,示意他去领其他“涉事人员”。

于是后妈喜提未成年人*1,带着长发公主靠近关押另一个小红帽的小房子,然后是未成年*2,三人前去拯救卖火柴的小女孩。

小女孩第三根火柴还没划着,前面的火光红彤彤地映着“现在把事都推给杨不休带着小姐走来得及吗”、“要不我把事都揽了让小姐出去”,最后都给人逼得都要申请给崔先生打电话了,大门被轰隆隆推开,崔小姐犹如天人伸出手来,救赎自由的光辉重新降临!

司机猛男落泪!

大小姐——

然后一纸保密协议被推过来,僻静的办公室内,红木桌上,四人围桌而坐,人人手捧一杯热水,热气氤氲里,司机恍恍惚惚读完了所有条目,下意识看向崔云岫。

崔云岫平静地递过去一支黑笔。

“签吧。”

对面的罗警官伸手点点签名处。

司机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知道这世界还有鬼这种东西,后知后觉才知道刚刚坐在自己副驾驶的兄弟有蹊跷……他伸手接过那只黑笔,只觉得心底开始熟悉地发慌,麻利签上了自己的大名:“高一歌”。

高一歌轻轻合上笔帽,新世界的大门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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