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直默默站在旁边、显得有些无措的祁燕雪眨了眨眼睛。他看了看吵得不可开交的师姐师弟,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不知何时掏出来的、一方干净的素白手帕。他似乎觉得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分辨对错,而是那两张实在有碍观瞻的脸。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往前凑了凑,避开两人挥舞的手臂,默默地将手帕递到了叶傅宁和沈怀逸中间,声音依旧清清冷冷,带着点天然的懵懂:“师姐,师弟,擦擦脸。”
那方手帕在他修长的指间显得格外洁白,与周围的黑灰和两人的花脸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正在气头上的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岔弄得一愣,动作同时僵住。
叶傅宁反应最快,目光落到那方小小的手帕上,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一块怎么够擦!我俩这脸都快成炭窑了!” 话是这么说,她手却极快,一把将手帕抢了过来,毫不客气地在自个儿脸上胡乱抹了几把,原本只是花猫似的脸,这下被擦得更像一团模糊的墨晕。
沈怀逸眼睁睁看着那唯一的一方手帕被“仇人”霸占并“玷污”,刚压下去的火气噌地又冒了上来,指着叶傅宁的手都在抖:“你!你抢什么抢!那是师兄给我的!你看你都擦成什么样子了!”
“哈?谁拿到就是谁的!有本事你自己也变一块出来啊!” 叶傅宁把擦完的、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手帕攥在手里,得意地晃了晃。
“你简直不可理喻!”
“你小气吧啦!”
眼看第二轮争吵一触即发,而且是为了区区一方手帕,一个慵懒中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嗓音,慢悠悠地从门口传来,像盆冷水,瞬间浇熄了这幼稚的战火:
“吵够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东方疏影不知何时已站在门边。他那头墨发依旧随意披散着,浅蓝色的长袍松垮地穿着,脸上还带着点被吵醒的惺忪倦意。他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一片狼藉的丹房,掠过那两个顶着爆炸头、脸上黑灰混合、为了块手帕又能吵起来的活宝,最后落在唯一还算干净整洁、但眼神茫然的祁燕雪身上。
“看来,”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们三个是嫌为师这里太清静了。”
他的视线转向沈怀逸:“怀逸,控制不住火候,心浮气躁,是为炼丹大忌。” 目光掠过叶傅宁:“傅宁,惊扰同门修炼,不知轻重,该当何罪?” 最后,他甚至瞥了一眼祁燕雪:“燕雪,劝阻不力,亦有失察之过。”
三人顿时噤若寒蝉,连最跳脱的叶傅宁都垂下了头,沈怀逸的金豆豆要掉不掉正吭哧吭哧低头憋着。
东方疏影这才轻轻“嗯”了一声,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直起身,用最云淡风轻的语气,下达了最终判决:
“既然精力如此旺盛,丹炉、药材、乃至这炼丹房修缮之资,便由你三人自行筹措。限你们三日之内下山,何时凑够钱财,何时归来。正好让你们知道知道柴米之贵。”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看似温和,实则让三人背后发凉的笑意:
“至于下山后的开销嘛……为师向来清修,概不负责。”
东方疏影那句“概不负责”的话音刚落,沈怀逸先是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随即那双漂亮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水汽。
他想到那价值连城的丹炉、那七七四十九天的心血、还有如今这砸锅卖铁也未必能赔得起的烂摊子,一直强忍着的委屈和绝望终于决堤——那要掉不掉的金豆豆,是彻底掉了下来,顺着他沾满黑灰的脸颊滑出两道清晰的白痕。
“师、师傅……”他带着浓重的鼻音,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叶傅宁动作可比他快多了,在听到最终判决的瞬间,她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几乎是弹射起步,一个箭步就蹿到了正欲转身离开的东方疏影身后,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她一把抱住东方疏影的手臂,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胳膊上,声音瞬间切换成儿时向他讨糖吃的那种甜得能齁死人的模式,一边晃一边嚎:
“师傅傅~最~好~的师傅!天下第一英俊潇洒、法力无边、心地善良的师傅!我们再谈谈嘛!这惩罚也太重了啦!弟子们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她试图挤出两滴眼泪,可惜脸上太黑,效果不佳,“你看怀逸师弟都快哭断气了!您就忍心吗?要不……咱再好好谈谈?”
东方疏影被她晃得身形微顿,垂下眼帘,看着自家大徒弟那张蹭得黑一道白一道、还努力挤出讨好笑容的小花脸,以及那拽着自己衣袖、毫不松懈的爪子,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似乎缓和了一点点:“哦?那你说说,想怎么谈?”
叶傅宁一看有门儿,眼睛一亮,正要开始她的“砍价**”,却听东方疏影慢悠悠地补充道:“谈可以。每多谈一刻钟,债务加一成。”
“……”叶傅宁瞬间僵住,抱着师尊胳膊的手都松了点力道,在沈怀逸背景音般的悲切哭嚎中还是硬着头皮撒娇道:“您老就行行好,帮我们垫付一下嘛?弟子们有钱了一定还!”
“死丫头,你这么多年欠为师的东西还了哪样?”东方疏影微蹙着眉用力点了点叶傅宁的额头,嘴里埋怨着叶傅宁十几年的“罪行”。
而在一片愁云惨淡中,唯一保持行动的,是祁燕雪。早在东方疏影开口判决时,他就已经默默地转身,开始在废墟里寻找尚且完好的物品。
他小心地将没摔碎的瓷瓶捡起来,用衣角擦干净,整齐地放到一边;又将那些被炸飞但还能用的药材,一点点从灰烬里挑拣出来。
沈怀逸还在那儿掉金豆子,祁燕雪只是安静地清理着,仿佛周遭的混乱与他无关。
等到叶傅宁垂头丧气地走回来时,祁燕雪已经清理出一小片相对干净的区域。他抬起头,看着一脸郁闷的师姐,眼神里带着纯粹的询问,轻声开口:“谈妥了吗?”他顿了顿,补充了最核心的问题,“免了多少钱?”
叶傅宁一听,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重新焕发出一种“我努力过了”的光彩,甚至带着点小得意,大声宣布:“谈妥了!师傅他老人家最终还是被我的诚心打动!多给了我们两日时间!现在有五天了!”
“……”
祁燕雪沉默地看着她,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似乎极快地掠过了一丝……无语。他低下头,继续默默地将一块较大的丹炉碎片搬到墙角,轻声说:“哦。那,挺好。”
背景音里,沈怀逸的哭声停顿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深的绝望:“……多两天有什么用啊!呜哇——!”
叶傅宁看着一个崩溃大哭、一个无语凝噎的师弟,后知后觉地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终于也垮下了肩膀,长长地、忧愁地叹了口气。
“唉……”
完了,这下好像真的,闯大祸了。
本回正是:
顽徒失手炸丹房,
黑锅三人一并扛。
债台高筑无计施,
五日之期为钱狂。
各位客官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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