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四年，纪珂珀仍旧过得中规中矩，人家定期资助金打进账户，自己却连一封正式的感谢信都没有的感谢信，属实不太合规。
于是她在毕业后的某一晚，开始动笔。
由于之前的那封，这次她想到极好的敬称:狄老先生。
极有可能是老人家大发善心，拿退休金做慈善，要不然平白无故说不通。
纪珂珀特意没在封面标注，因为送信对象不止她一个，但她相信里面的字词足以让老人家感动肺腑，最起码给人一个好印象。
三月中旬，她收到之前面试公司的通知，下周开始上班，这也意味着她将不再跟资助人有任何关系。
趁热打铁，她又往信中添加一句，“虽然您和我未曾谋面，但您在我的梦中早已生根发芽好似见过千万面，最后再次感谢您的善心之举！”落尾处署名:纪珂珀。
纪珂珀在信寄出后，春分那天开始上班。
*
男鬼丁兑现承诺，特意来他这儿溜达一圈。
清洁工刚打扫完狄澍青的办公室，出来时攥着一团纸，正准备扔掉时，时间定格几秒，以为是自己走神，没有细看周围，更没注意手上的早已被他夹走。
男鬼丁打开一看，纪珂珀简直是妥妥的不二人选，全身充满恩气，从字里行间便可见一斑。但狄鬼为什么不留下这个人，他得要问明白。
第二天傍晚，狄澍青时隔四年再次见到同类，其实也不是非见不可，只是对方死缠烂打的功力又见长，他招架不住，把人约在酒吧碰面，算是应照临走前的承诺吧。
“狄鬼，你什么意思？”男鬼丁上来借着酒意朝面前发问。
他在这的一举一动，到鬼界处一查便知，而四年下来，他的进展仍原地踏步。
“我自有分寸，你很闲？”狄澍青知道自己等待的瓶颈期太久，但犯不着让他管。
男鬼丁对情况了如指掌，他掏出那张信纸递给他，并解释，“话说在前头……我已经看完了，我觉得这个供体值得你。”
给予气节的人称为供体，其他的鬼习以为常，但狄澍青当成耳旁风，不太认可这个称呼。
“信，我不是不看，只不过对方一点都不在意……”他接过信，欲言又止。
男鬼丁气得炸开，“什么不在意？你就是矫情鬼样，人家不都尊称你为狄老先生吗？你还想又要，是不是太贪心……”他好不容易逮到数落狄鬼的机会，几乎把四年没见的话尽数吐出。
鬼不以年龄论，而半鬼则不然，老代表连他连做鬼都没资格，精力逐渐衰竭直到灵魂消亡。
他刚一谈到老的字眼时，狄澍青看了他一眼，男鬼丁倒是旁观者清的姿态，“老并不代表一种意思，说不定人家觉着你资历高深。况且人家对你满是感恩，而你却一眼都没瞧过，千万别让人家知道，要不然……”
“看来鬼界最近忙的不开交，连你都顾不上，真来管我的闲心？”狄澍青仍是不听他的开脱，又一次避重就轻道。
“你说你一在意就转移话题，回去好好看看这封感谢信，说不定你有别样的收获！”
男鬼丁喝完最后一杯酒，几秒钟的事，他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冰块在杯里打转。
*
深夜，除去先入为主的因素，狄澍青再次展开信纸，通篇细看，确实恩气十足。
他看到末尾的署名，陷入沉思，纪……珂珀？纪珂珀！
刚招进公司的一批新人当中就有叫这个名，他起初对任何人名都不在意，可唯独纪珂珀，他偏就印象深刻。
当时唯独她寄的信是实名举报，狄澍青刚好替人解决那件事。
同名同姓的人不少，难不成她俩是同一个人，这样如此，她与自己倒是有缘。
四年多的光阴，这样的人在信中果真对自己发自内心由衷地感谢，看样子有恩必报。如男鬼丁所说的，她就是不二人选。
然而正是她，成为唯一一个发现他是鬼的人。
狄澍青隐藏得很好，但见到她的第一面时，任何的伪装被悄然撕碎，剩下无处安放的灵魂，她竟愿意当真。
第二天，他在公司不动声色地寻找纪珂珀，期间他回应着许多人的问好，却想不起有关他们的一星半点。
狄澍青经过新人的工位，发现一个人都不在。部门向他汇报工作，最后提了一嘴，“刚来的实习生那都是干劲十足，第一天上班就跟着外出采调。”
他不以为然，起码从她的字里行间透出淡淡的避世感，不像是积极主动的性子。
他看了一下午实习生的背调，敢肯定之前的猜想是正确的。
事情朝着理想的方向发展，他则是掌控的一方。
*
本来纪珂珀以为实习生第一天肯定端茶倒水买饭，没成想刚听完部门的介绍，随后分配外出任务。
一同进公司的另外两个实习生二话不说，提包就走，她只好跟随大众。在路上，一旁的男同事乙性子跳脱，不一会儿调动气氛，让全场都知道他的存在。坐在另一边的女同事甲，看着他笑笑不说话。
下车后分组，他们仨凑到一起，纪珂珀起初以为跟他俩泛泛之交，回去后成为工作铁三角。
三个实习生的工位排在一块，同事路过心里不禁发问，性格迥异的他们仨是怎么配合得天衣无缝？难不成是他们老员工落伍了？
四月初，铁三角聚到一块儿吃饭放松。
临别时，女同事甲分享趣事，男同事乙坐在一旁哈哈大笑。
当谈到公司领导时，她记得清楚，“就前段时间我差点迟到，等电梯时的空档碰见狄总，我跟他打招呼，他说记得我。”
“人家大老板怎么会记住咱们这些实习生？你是不是喝醉了？”男同事乙率先回应。
纪珂珀听下来，没觉得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女同事甲偏不听，拉着纪珂珀的手演示。
男同事乙配合她演完，拍手叫绝，打车送她俩回去。
有些缘分没落到自己头上时，永远不知道下一秒等待你的，将是人还是鬼。
纪珂珀在第二天下班时遇到同样的情景，她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还有什么比撞见老板的秘密更为提心吊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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