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叫她自己搬。”
纪欣晚:“……”
灵犀一愣,不敢再多话,只能答了句是。话尽,皇帝挥挥手,侍卫便将书册与纪欣晚一齐丢出门外,纪欣晚看着半人高的书沉默了。
灵犀被留在了里面。
张公公见她并无动作,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目光瞥到一边,拍落了肩头的雪,悠哉说道:“郡主殿下,您先别担心别人了,先想想怎么把这些带回去吧,咱家体弱,可帮不了您。”
纪欣晚:“……”
后来纪欣晚和这堆书拼杀了很久,斗智斗勇,全部抱不起来,她就先抱起一半,走出五十米快不行了,她就又气喘吁吁挣扎回去,趁着没抱书的空闲休息一下,又重新开始搬运。这样折腾下来,待到她勉勉强强带着全部的“圣恩”回到房间,已是华灯初上之时。
她对这偌大皇宫不甚熟悉,走的路上还找错好几次,厚着脸皮顶着路上宫女奴才的异样眼光,还有好几次差点被当成可疑人等带走,索性这里都是皇帝自己的人,在看清她混血味道相当明显的脸庞时都是第一时间低下了头扭头就走,当做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好不容易回去了,打开门就和面色阴沉的灵犀小美人碰了个对脸。
“啊!——”
“妈呀!g——”
屋内点着数盏蜡台,虽然足够视物,但对壳子里面装着现代灵魂,习惯了各种明亮灯光的郡主殿下来说,还是太暗了,开门动作太快,加之满腹心事,以至于她脑子当场死机,直接把灵犀当成了灵异生物,一脚送了过去。
鬼字还没被受惊的郡主殿下说出去,灵犀就反应了过来,避开踹来的蹄子,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压低声音呵斥:“宫中需要步步小心谨慎,请您不要这般……这般冒失!”
她又用眼神敲了纪欣晚一个暴栗,“宫中禁谈鬼怪乱神,您今后注意了。”
纪欣晚挣扎着点点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先放开我,快没气了!
灵犀这才放过她,松开了手。纪欣晚赶忙跳到一旁顺气,咳嗽了一会,想起白天的情景,有些犹豫地问道:“……你没事吧?”
这个点出去,是要找我吗?
灵犀静静和她对视,并不答话,只是替她脱下了已经蹭上雪水泥印的狐裘,淡淡道:“您先用膳。”
与药汤厮杀多日,纪欣晚全靠清粥活着,第一次见到带了点荤腥的东西,眼睛都直了,跟着灵犀来到了桌边。
纪欣晚咽了咽口水,看着灵犀恢复冷漠的态度,和下午那般护着自己的样子相差甚远,满腹犹疑,又不能多问,只好闭了嘴乖乖吃饭。
还没吃几口,灵犀就薅住了她的脖子。
“腰挺直。”
纪欣晚:“……”
“往前坐些,您离桌子太远了,用食当知礼明雅,仪态端方。”
纪欣晚:“……”
灵犀把门口的书册尽数搬了过来,取了一本递到纪欣晚面前:“这是宫廷宴饮之礼。”
又拿下几本,逐一介绍道:“这是《女诫》。”
“这是盛律。”
“这是五伦。”
“这是三纲五常。”
纪欣晚:“……”
“现在正好,您就先从食礼学起,要知道,宴席之上,由主人折柬相邀,迎宾客于门外,客到时,应互致问候,敬以茶水点心——您在听嘛!”
灵犀啪——的把书合上,恨铁不成钢,水灵灵的大眼睛又开始瞪她了。
纪欣晚看着成山的繁文缛节就快秃头了,比起高考冲刺时的恐怖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她还看不懂这些书册上的字,一切都要从头再来,皇帝只给了她五天的时间。
这怎么可能做到啊?!纪欣晚简直要痛哭流涕,她抽了抽鼻子,辛酸说道:“你先让我吃完饭,吃完了我一定好好学,头悬梁锥刺骨的学!!!”
灵犀听罢默默走开,收拾了地上散开的狼藉。纪欣晚眼含热泪,细嚼慢咽,腰杆挺得笔直。五日之限,一想到有这样一把刀悬在她的头顶上,她觉得面前的饭菜都不香了。
匆匆忙忙解决晚饭。纪欣晚毅然决然的投入书巻的海洋,拖了灵犀给她当翻译,艰难无比的开始了幼儿启蒙教育。
在纪欣晚还是蓝婉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如此精致端庄的一日。
什么笑不露齿,什么坐姿娴雅,什么站姿娉婷,什么言语不可过大亦不能难闻啊,什么“共食不饱”,什么“共饭不泽手”,什么“当食不叹”,乱七八糟,各种各样的条条框框治的她七荤八素。
这些就算了,比起活命它们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古代的许多封建观念,触碰到了纪欣晚作为现代人的尊严。
古代等级森严,宫廷中的尊卑之别她有心理准备,但毫无意义的偏见,时代对女子从根本上否决的封建,这是她绝不可能屈服的底线。
每每看到那些洁白书卷上讽刺的字眼,她的胸口都是一阵憋闷,烦躁的再看不进别的东西。
可是她无能为力,只能将纸张攥出褶皱,徒劳发泄自己的不满。
还记得那次,“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这几个字深深剜进她的心脏,原本就一直强压的情绪像是被这股火烧开的水一样沸腾,理智在各方面的痛苦下摇摇欲坠,她抬起勉强压抑着戾气的眼眸,看向灵犀。
“你觉得这样对吗?”
“您说什么?”灵犀停下沏茶的动作,也看向了她。
纪欣晚目光黑亮,一字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觉得对吗?”
灵犀把茶杯不轻不重的放下,声音变冷:“殿下,注意您的言辞。”
纪欣晚隐晦咬牙低下头,强行扑灭了脑子里的火,自知失言,偏过了脑袋。
会有推翻这些的一天吗?
纪欣晚对此亦不得而知。
五日很快过去了,纪欣晚觉得自己马上要凉。
这般整顿下来,纪欣晚混的人模狗样,镶了一层矜持文雅的纸壳金,连走路都带上了几分婀娜的意味。
大大咧咧从来不在乎淑女二字的人变成如今这样,期间经历了什么,只有灵犀和她自己知道。皇帝目睹了这番能看下去的大变活人,勉强还算满意,于是叫张公公倒了两杯暖茶,伸手接住了飘进亭中的雪花,心情不错道:“坐。”
纪欣晚走进亭中,规规矩矩行了礼,皇帝师兄挥挥手,她才坐在了准备好的位置上,静静等待圣上发话。
这几日,她除了学习盛朝律法礼仪外,一直在想尽办法探知“纪欣晚”的过往,尤其是关于她很有可能是和亲外族的生母的事情。
灵犀刚开始十分冷漠,在纪欣晚的软磨硬泡下逐渐松口,只是她知道的也不多,给纪欣晚的信息很有限。
现在她只知道,纪欣晚的生母是海国外族的贵女,两国常有战乱纷争,而且各有不小的劳损,两国的子民对彼此都有相当强的恶意排斥,所以和亲而来的人,身份在这国家特殊而敏感。
“纪欣晚”是这位贵女与前朝著名大奸臣的生女。
唯一的骨肉。
她未嫁入皇室,是以命格不合为由,宫中禁谈玄道也是她失势后开始的。
这位贵女好像还是个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同自己丈夫犯下的罪过十恶不赦。以至于她在此生活数年的痕迹被完全抹除,连名字都成了禁忌,灵犀悄悄用水描下的笔迹暗回她时,都是一脸的讳莫如深。
既然如此,“纪欣晚”活的这般艰难困苦,也无半分奇怪了。
盛朝国姓为林,史上并无记载,此代皇子字辈为“逸”,当朝圣上尊名林逸枫,权倾一时的纪念承曾是他的老师,是“纪欣晚”曾经的大师兄。
这位尊贵的大师兄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开口说的话却出乎纪欣晚预料,叫她摸不着头脑。
“半月前,太后寿宴过后,玉太妃对宴上所献海外国家的异字诗歌起了兴趣,搜集通于外族语言的能人,有心钻研此道。”
纪欣晚轻轻眨了眨眼。
林逸枫敲了敲玉茶盏的杯壁,语气毫无波澜:“这是个机会。”
纪欣晚一颗心被提到了嗓子眼:“这个机会与我有什么关系?”
林逸枫忽然冷笑一声,懒懒地偏过头,目光寒凉的睨了她一眼。
纪欣晚忽然就明白了,这个海外国家多半就是那位红颜祸水母亲的故乡。
所以林逸枫是觉得“纪欣晚”到底会对母族语言有所了解,让她趁机去当卧底?
“……玉太妃不会认出我吗?”
下一章攻就正式出场啦,不要着急。还有,别角晚水是真实存在的哦,十分名贵的珍种,仅此一棵。有兴趣可以去了解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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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玉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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