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宿想起身扶姜若,可由于身体太过虚弱,试了几次也没能起来。起不来,只能做罢,继续在床上躺着。如今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不让奶奶担心,旁的先放一边。
姜若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土。“奶奶没事,就是坐久了,腿脚有些不太好使。”
姜若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了,浑身无力,走路腿都发抖,更不要提做饭。孙子活过来,姜若有了饥饿的感觉。
幸好锅里剩了一个小饼子,狼吞虎咽吃下去,吃了个半饱,身体有了点力气。从柜子里取出鸡,这只鸡原本是为了过年准备的。
姜若拿刀把腿上的肉切下来,切成细丝,熬了一锅鸡丝粥。姜若的手艺极好,香味飘进里屋,躺在塌上的玄宿闻到香味,馋到快要流口水。
姜若把粥舀到碗里,端进屋里,递给给玄宿。“泽儿,要是不够吃,和奶奶说,锅里还有,管够。”
玄宿接过碗,却没有吃。“奶奶,你怎么不吃?”
“奶奶吃过了,现在不饿。”
一个小饼子根本不够填饱肚子,姜若打算等孩子吃完了,再贴几个粗面饼子。家里只有一只鸡,鸡肉这种好东西,只能先紧着孙子吃,不能苦了孩子。
玄宿道:“我不吃独食,奶奶不吃,我也不吃。”
“你这孩子,怎能这般任性。”
玄宿不争辩,但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姜若磨破了嘴皮子,玄宿依旧不肯吃,捧着碗耷拉着脑袋。眼见着粥要凉了,姜若拗不过玄宿,只得妥协,给自己也舀了一碗粥。祖孙俩各自捧着粥吃了起来。
玄宿边吃边盘算。和南镜分别这么多年,不急着相见。先把家里的事情安顿好,再想办法去找南镜。
“奶奶,你的厨艺这么好,要是去卖吃的,一定能赚到钱。”
姜若幼年时家境不错,也算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骨子里觉得当街叫卖有些难为情。可自打孙子死里逃生,她也看清了,都到了这种境地,脸面还要什么用。
为了给姜泽治病,花光了家里仅有的钱。要再不想赚钱的门路,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经过一番考虑,姜若决定卖油饼赚钱。
多年前京城曾有个名叫程记的油饼店,油饼味道天下一绝,生意极为红火。想吃上程记的油饼,都要提前几天预定。程记店主名叫程娘,开了十年店,赚够了钱。把店一关,云游四海吃喝玩乐去了。
程娘走的潇洒,可苦了喜爱程记油饼的食客。这般美味油饼,再也吃不到了,只能留做一生遗憾。
程娘在外云游,遇到危险,被姜若救下。为报答救命之恩,把做油饼的手艺尽数传给姜若。
那时姜若家中富裕,学这门手艺,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做给自己吃,满足口腹之欲。没想到有一天却成了救命稻草。
做生意需要本钱,家中唯一值钱的东西只有一支陪伴姜若多年金钗。姜若在床头的柜子里取出珍藏多年的金钗,这只金钗是父母留给她的,对她极为重要。
日子过得多么窘迫,都没舍把金钗当了换钱。如今为了孙子,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当了金钗,手里有了本钱,买了需要的材料。
姜家的房子临街,本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不需要租商铺。
腊月初七,姜记正式开张。
姜若是个热心人,与街坊四邻关系不错。街坊四邻大都同情这对苦命的祖孙。眼见快过年了,都要置办年货。买谁家的油饼不是买,不如支持下邻居的生意。
邻居成了姜记的第一批客人。邻居吃后都是赞不绝口,向家中亲戚推荐。
腊月正是买年货的时候,街上人络绎不绝,发现新开了个油饼摊,自然也来尝尝,开始人不多,但吃过的人都是赞不绝口。
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三日,姜记的名头传遍京城。姜记的生意异常火爆。
卖了半个多月,除去成本,赚了五十两银子。不仅解决了如今窘境,连置办年货的钱都有了。
在腊月二十五那天正式休息,钱再重要,也没有命重要。
家中只有一老一小,没有旁人帮衬。玄宿身体还未恢复,只能干收钱这种轻活。只靠姜若一个人忙活,每日天不亮起来准备。连着卖了十几天,姜若累得腰酸背痛,身体实在支撑不下去。
除夕那日,姜若做了一大桌子菜,无比丰盛。现如今手头有钱,不必再苛待自己。
本以为到了绝境,没想到峰回路转。孙子的身体逐渐好转,又有了赚钱的门路,明日的日子定然更加红火。
事与愿违,在大年初一那日,姜家来了不速之客。直觉告诉玄宿,这人定然心怀不轨。
来人是现如今姜氏一族的家主姜榕。姜榕和姜若虽然都姓姜,血缘却极远,平日里基本没有多少来往,不知为何突然登门。
男子满脸虚伪的笑容。“姑母,侄儿来给您拜年了。”
纵使不待见姜榕,姜若脸上没有表现出来。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生意这么红火,必定会有眼红嫉妒想要使坏的人。来日若有难事,还有求得上这位远房侄子的地方。
姜榕从没把这门亲戚放在眼里,唯恐这穷亲戚赖上。若不是有事,姜榕才不愿来这破地方。客套过后,开始说正事。“姑母可知南镜公主要去齐国和亲的事。”
姜若道:“这事天下皆知,我又岂能不知。”
南镜公主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父母和姐姐娇宠着长大。哪成想天不遂人愿,姐姐半年前因病去世,魏帝和皇后痛失爱女,相继离世。南镜公主的叔父趁乱夺权,成了魏国新帝。
新帝视南镜为眼中钉,一心想要除掉这个侄女。只是兄嫂刚死,不好对这个侄女出手。
齐国攻打魏国,魏军不敌,节节败退。眼见屁股还没坐热,就要成了亡国之君,魏帝慌了。
南镜公主是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齐帝一向好色,岂有不爱美人的道理。魏国新帝为了自保,将南镜公主送去齐国,以求太平。既能除去碍眼的侄女,又能解魏国的危机,一箭双雕。
这事本与姜榕无关,岂料魏帝突发奇想,要在各大家族中选几个品貌极佳的子弟当南镜公主的侍从,跟随南镜公主一同入齐,以显示对齐国的重视。
都知道这次去齐国凶险万分,多半是不可能活着回来。这不是让父母送自己的孩子去死吗?
姜榕接到旨意,足足骂了魏帝一个时辰。可骂归骂,人还是要交。姜榕冷静下来一想,圣旨只说要姜氏出人,没说一定是主支的孩子,不如找个旁支的孩子去替死。
谁家的孩子都是宝贝,就算好声好气,拿着银子去求,那些旁支也不能愿意自己的孩子去送死。思来想去,姜榕想到了姜若祖孙俩。这两人无权无势,最好欺负。
“姑母,我今日前来,是有事情要求姑母。圣上有旨,要姜家出一个孩子,陪南镜公主去齐国。这可是莫大的荣耀,侄儿思来想去,姜家的孩子里,唯有姜泽最聪明懂事,正适合这个差事。姜泽去了齐国,侄儿必定替他好好侍奉姑母。”
姜若冷哼道:“虽然我年纪大了,但还没到老糊涂的时候。这算什么好事,这是去送命。”
姜榕掏出一沓银票。“姜泽是个病秧子,活不了多久。姑母活了这么多年,自然能看清其中利害,一个快死的小孙子不如拿去换点养老钱。只要您能同意,这五百两银票就归您了。”
“别做梦了。别说五百两,就是五万两,我也不会为了钱卖孙子。”
姜榕怒道:“老太婆,我不是同你商量,而是来通知你。要是你识相,肯把孙子交出来也就罢了。要是不识相,就别怪我不客气。”
姜榕一声令下,在外面等候的家丁一拥而上,强抢玄宿。姜若上前阻拦,被家丁摁在地上。
面对身强体健的家丁,姜若拼命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玄宿若还是雪狼,定能轻松咬断这些恶人的喉咙。可如今他只是个身体孱弱的少年,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人摆布。
牙齿是玄宿最后的武器。玄宿狠狠咬了家丁一口家丁手上一痛,松了手。玄宿趁机跑向奶奶,没跑两步,就被人扯住了头发,剧烈的痛苦从头皮传向四肢百骸,头皮仿佛都要撕下来。
被咬的家丁怀恨在心,扇了玄宿几个闪亮的耳光。“小崽子,还敢咬我,我打死你。”
姜榕拦了一下。“别打脸,脸上有伤实在太明显了,到时候被人看见不好交代。”
家丁觉得有理,没有继续扇耳光,而是对着身体拳打脚踢。等到打够了,和其他人把浑身是伤的玄宿抬走。
玄宿的双眼变得赤红,身上疼,心里更疼。这一生从未像如今这么绝望过,恨自己没有力量,没法保护爱的人。
他走了,奶奶也不会再有活下去的希望。而这些坏人,生活却不会任何影响。
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世上有很多事,哪怕拼尽全力却也无力去改变。
……
玄宿再醒时,人在一个陌生的小屋。屋里有几个年纪相仿少年,大都如姜泽这种情况,是大家族的没落旁支的孩子,被强抢来替死。
周围都是哭声,玄宿心烦不已,头痛欲裂。哭有什么用?该死还是要死。可转念一想,人在这种情况下,不哭还能怎么样。
门被人推开,哭声戛然而止。蹲在角落里玄宿抬头一看,来人是个五十多岁女子。
“我是负责教规矩的姑姑,你们要随公主一起去齐国。齐国不比魏国,一旦出了错漏,随时有可能没命。”
玄宿心中不愿,但也明白现在不是强出头的时候,只能硬着头皮学规矩。他学规矩并不太用心,但胜在聪明,万事一学就会。每次考核都没出错,成了这些人中唯一一个没有挨过罚的人。
玄宿不是没想过逃跑。可这鬼地方守卫森严,几乎不可能有机会出去。为了活命,只能安分守己,以待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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