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晏好一些后,碍于卧室在明安堂的内院,诸多事宜都不方便。
便搬去了书房,明安堂的书房位于正厅的西次间,里头家具床铺一应俱全,还方便见客。
郑殊岳则是每日早晚去寿安堂给太夫人汇报萧晏的情况。
宫里也没去了,甚至都许久未曾出过门了。
这一日,清晨,大雪纷飞,郑殊岳按时来到了寿安堂。
坐了一会儿,柳氏也来了,看穿着打扮似乎是要出门。
不过见她懊恼道:“这天气,可真是不凑巧,昨儿个晚上就下了一夜,今晚还不消停。”
太夫人瞧了柳氏一眼,“不过是去还愿,早几天晚几天都无伤大雅,这大雪天的,弘福寺山高路远的,再等等,等雪化了再说吧。”
柳氏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也只有这样了。”
说罢,方才询问郑殊岳道:“晏儿怎么样了?”
郑殊岳回答道:“昨晚上吃了小半碗瘦肉粥,食欲渐好了。”
柳氏点了点头,破天荒道:“你也辛苦了。”
才从寿安堂出来,便看到两个妇人去了西跨院那边。
柳氏看了一眼,冷哼一声,“有事的时候人影子都瞧不见,这光可是一点没少沾。”
说罢,就带着钱嬷嬷提步往瑞安堂方向去了。
郑殊岳有些纳闷,还没开口,白芷就道:“这些天这二房倒是十分热闹。”
郑殊岳疑惑道:“是发生什么了吗?”
白芷不以为然,“不是二房的几位姐儿和几位哥儿都到了年纪了嘛,这些日子媒婆都踏破了门槛了。”
“原来如此,”,郑殊岳边往明安堂走着,边想,如今昌平战事已定,萧晏重伤而归,立下如此战功,想必安平侯府的荣宠是更上一层楼了。
这样的条件下,同安平候府结亲,无疑是无上的好事,也难怪这媒婆愿意冒着簌簌落下的雪花跑来安平候府。
二房也正好借这个契机给几位姐儿哥儿好好挑上一挑,人品相貌,家世背景想必都能够斟酌一番。
也难怪柳氏说那一番话。
回到明安堂后,郑殊岳同萧晏一同用饭,自从萧晏回来后,他们二人之间除了衣食住行上面的事情,更是很少说话。
郑殊岳虽然不明白为何昌平战事已定,萧晏还整天愁眉不展,每天在午饭后就有人来与之相谈,一谈就是一下午。
不过郑殊岳也不问,也不打听,识趣的起身,看着雪停了,便带着连翘,白芷,李嬷嬷和秀嬷嬷准备去后花园采些干净的雪回来藏着,开春了拿出来泡茶。
不过才刚踏出明安堂,就在明安堂门口又遇到了常来见萧晏的老者。
那老者脸面长的十分大众,没有什么特点,不过他经常穿的都是宝蓝色的道袍,看着像是经过反复的清洗,料子有些泛着旧色。
也许就是因为他的穿着,在这富丽堂皇的京都,出入在钟鸣鼎食的安平侯府显的有些格格不入,郑殊岳才对他记忆尤深。
秦起对他看起来也十分恭敬,像对待萧晏一般。
郑殊岳自觉此人不简单,每每遇见也正式回礼。
从明安堂一路朝南走,向左走一些便是安平侯府的后花园。
安平候府的后花园坐落在瑞安堂正后方,又延伸至东西两院,假山河流,有模有样。
假山上面的雪花堆的厚实,郑殊岳让大家拿着竹筒去采。
李嬷嬷挨着郑殊岳一起,郑殊岳侧眼,让李嬷嬷同秀嬷嬷一同去。
李嬷嬷点了点头,又站定,“小王女,你最近心情都不大好,是有什么事吗?”
“有吗?”郑殊岳疑惑道:“你看错了吧嬷嬷。”
“没有就好。”李嬷嬷怪自己道:“是老奴眼花了。”
郑殊岳点了点头,“嬷嬷,不用担心,我好的很。”
李嬷嬷又道:“汪先生让你有时间的话去找他一趟。”
“哦?”郑殊岳询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李嬷嬷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前几日出门去,玉真来说的。”
“嗯。”郑殊岳一边抓着雪一边道:“等哪天得闲了,把香兰和紫草一道送过去,如今小侯爷也好多了,侯府丫鬟婆子也多,也安全,用不着香兰紫草侍候,不如去汪先生那儿,做做饭什么的,免得他们几个大男人每天操练完了还要做饭。”
李嬷嬷听着郑殊岳的话,觉得十分有道理,只是她突然道:“小王女,不如将翠心和翠竹送过去,翠心翠竹在王妃身边侍候过,也懂些医理,正好四口井胡同差个会医理的随从,这岂不是将将好的事情。”
郑殊岳回头,瞧了一眼李嬷嬷,“嬷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这翠心翠竹,叔母既然送给我了,那就放在身边要好些,汪先生那儿还是保密的好。”
李嬷嬷恍然大悟,“是老奴愚蠢了。”
郑殊岳不再说话,抬头看了远处,“走,我们去那头吧。”
李嬷嬷也看过去,西跨院这几天正是忙的不可开交,也没人来后花园赏雪,那头的雪堆的厚厚的,看起来十分干净好采。
李嬷嬷在前头给郑殊岳引路,郑殊岳稳稳当当的走着。
一阵北风刮来,李嬷嬷打了个寒战。
回头询问郑殊岳要不要去亭子里先捂捂手。
郑殊岳也觉得有些冷意,便去了亭子中。
远处的侍女忙将手炉拿来给郑殊岳捂手,郑殊岳拿了一个递给李嬷嬷。
李嬷嬷拒绝了,郑殊岳耐心道:“嬷嬷,我拿给你,你就拿着,冻坏了谁在我身边侍候?”
李嬷嬷闻言,忙去接过那手炉,那暖意从手掌蔓延至心间。
郑殊岳还想让她坐下,李嬷嬷坚决不肯。
郑殊岳没在坚持,李嬷嬷这个人,太守规矩,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心里自是有杆秤,时时衡量着。
让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处。
天空中一群不知名的鸟儿整齐划一的从天空中划过。
在这严寒的冬天,正觉有些不可思议时,忽听到隐隐约约传来声音。
“你觉得她们二人谁好看些?”
有女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许是隔的远,听的不太清楚。
不过那男声“当然是你最好看了,比她们好看。”
倒是清晰的传入耳中。
亭子靠着假山,郑殊岳好奇,想想起身去瞧,到底是什么人。
李嬷嬷看着郑殊岳摇了摇头,郑殊岳点头回应,好好坐在原处。
看来李嬷嬷是知道了是谁。
也是,李嬷嬷站着的,想必是容易看到的。
郑殊岳还想再听什么,但是那声音确是越来越小,什么也听不见。
仔细一想,恐怕同府中的姐儿们有关。
恰好李嬷嬷压低声音道:“小王女,咱们去同连翘她们汇合吧。”
郑殊岳正有此意,便往东向去了。
书房里,萧晏脱口而出道:
“老师,容我再想想吧。”
萧晏称呼为老师的人,就是那位老者,萧晏许多年前去昌平时认识的。
此人的来头萧晏并不清楚,尽管萧晏暗中查探,也查探不出什么来。
只知道他名叫陈暮山,还是他自己说的。
至于是不是假的,萧晏无从知晓,只得认为是真的。
不过他能确定的是此人不会害他,当初他从昌平回来,能取得皇帝的信任,也多亏了这位老者的指点。
是以,他便也相信这位老者的能力。
自从他多年前回到京都后,陈暮山一直生活在昌平,行踪不定,他们之间也很少有联系。
此次他再次踏足昌平,二人再次遇见,却不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与一位身怀大智的老者之间的对望,试探,到最终的信服。
他们一个依旧是身怀大智的老者,而另一个却多了许多沉稳。
尤记得当年,要回京都的萧晏邀请他一道回京都,在他身边,尊他为老师。
陈暮山拒绝了他。
彼时少年,要问个究竟。
这位老者却让他快些回京都。
多年后,陈暮山再次见到萧晏,萧晏再次邀请他。
他说,“我身边需要老师。”
陈暮山几乎没有思考,就答应了萧晏。
而现下,萧晏一句“老师,容我再想想吧”,却让陈暮山怀疑起了他的选择。
书房中一时之间陷入安静。
只有火盆里的木炭发出滋滋的声音。
雪影从窗户里晃过来,陈暮春陷入了久久的回忆之中。
冬雪消融,是季节自然的更替。
冬月二十,郑殊岳正式管起了府中庶务。
程氏不情不愿的将对牌交了出来,郑殊岳虽然不知道柳氏是怎样让程氏交出对牌的,但是郑殊岳想着应该是同萧晏有关,直白点说应该是同二房子女的婚姻有关。
郑殊岳并未去细究柳氏和程氏两妯娌之间的暗流涌动,她装作不知道,细心接手侯府庶务。
偌大一个侯府,两三百号人的吃穿用度,职位安排,其实是非常考验人的。
就单单一个库房账册就够翻几天。
还有庄子上送来的账册也需要清点。
为了尽快接手,只好没日没夜的核算,翻看,有遗漏的还需登记标注,又拿去询问柳程二人。
等她了解的差不多时,除夕将至了。
她要为过年的事情操劳,各位老爷夫人,哥儿姐儿需要做新衣服过年。
好在侯府中还算富足,郑殊岳只是粗略看了一下,就按照往年的标准走一遍就好了。
除夕这晚,因着二房今年回来了,太夫人的意思是一家人要齐齐整整的过一个年。
郑殊岳只好将年夜饭安排在花厅。
等萧老侯爷拜过祖先之后,就预备正式吃年夜饭。
不妨宫中派人送来了御膳房亲自做的年夜饭。
几十个宫人一盒一盒的提着食盒进了花厅。
在一声声的鞭炮声中,个个穿着新衣,脸上洋溢着喜气洋洋。
只有萧晏,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丝毫没有过年的气氛。
郑殊岳同萧晏坐在一处,也不怎么说话。
萧老侯爷有些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太夫人。
太夫人开口询问道:“晏儿,这是怎么了?”
萧晏缓缓抬头,眼神中有着莫名的哀伤,他道:“祖母恕罪,不知为何,孙儿脑海中总是出现战场上的场景,一个个士兵在我身旁倒下,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晏儿,”萧老侯爷打断他,“晏儿,不要回忆,这是很正常的现象,你亲眼看见了这些,便一直停留在你的脑海里,你不要总待在书房了,多出来走走,时间长了就好些了。”
萧晏点了点头。
郑殊岳则是听的心惊,不过,她觉得萧晏不对劲,说谎了。
可是又说不出来萧晏为什么说谎。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