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璇纸让阿婉将腕搁在案上:“阿婉姐照做便是。”
阿婉早听丈夫说过这兄妹二人身份非比寻常,闻言虽有些奇怪,却依旧听话照做:“姑娘是大夫?”
要知道女大夫可不常见,莫说是小小的同嘉县,便是整个偌大的扬州城,女医的数量也不超过五个手指头,那位扬州最出名的姑娘便是其中之一。
阿婉浑然不知她心中所想的那位姑娘此刻正好端端地坐在她面前,轻轻点了点头,又牵过她手腕,敛了眉。
“阿婉姐,将你的舌头伸出来。”青璇收回察脉的手,心下有了几分成算。
只消看了一眼,青璇便明白了:“阿婉姐平日里是否觉得心焦口干,常年手脚冰凉,吞咽常有不适?”
她见阿婉进屋时,脚步虚浮,面色较之这个年纪的女子显得有些蜡黄,嘴唇微暗,像是有不足之症。
阿婉点了点头:“这都是些老毛病了,我自来便是这样,也请许多郎中看过,无一例外都只让调养着,左右也是没办法根治。”
她这是娘胎里带来的病症,早就弃了治疗,她这病莫说青璇这么个年轻的小女娘,便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夫都无从下手。
青璇瞧出她眼中不信任,也不多言,只问:“阿婉姐此处可有备笔墨?”
阿婉点了点头,却有些半推半就:“姑娘,我这病是治不成了,你莫要再费心思了。”
青璇摇了摇头:“阿婉姐身子虚弱,是骨子里带的病,方才我观您舌质暗红,上有紫斑,且舌苔肥腻,眼白处有浊物,除了我所提到的这些症状,是否还有月事不调、淋漓不尽之症?”
阿婉这下是真有些惊讶,她是女子,许多症状不好同郎中说,面前少女却一针见血地将她未出口之言娓娓道来。
“全如姑娘所说。”阿婉心中已经信了七八成,又想起什么似的,面色微红,顺着青璇说的话接着问:“敢问姑娘,可有法子调理这不孕之症?”
青璇早就看出这夫妇二人感情颇好,阿婉会这般问倒也不奇怪,遂笑道:“劳烦阿婉姐替我备上笔墨。”
阿婉这才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去榻边的一个小木箱中取出纸笔。
青璇用笔蘸了墨,流利地写下一张药方:“照着这张房子去药庐抓药,温水煎服,早晚各一次,约莫一月左右便可见效。”
阿婉接过方子,对青璇千恩万谢了一番,又出了屋,为兄妹二人送行。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阿婉有些感慨:“当真是令人惊奇,这位姑娘小小年纪,竟已对药理这般精通,还替我开了一剂药方,说是能治我的旧疾。”
卢二闻言看向妻子:“这二人身上藏着秘密,阿婉,你那方子且先给我,我让阿木爷爷瞧了再说。”
“二哥未免太小题大做了。”阿婉柔柔一笑,将方子交与卢二,望着二人离开的方向出神。
青璇前脚方出了小崖村,后脚便坐在了关道旁的茶肆边,一面饮茶一面吃着糕饼。
她从前在扬州府行医时,最爱在那处的茶肆叫上一碟糖糕和一盅苦茶。
“何时出发?”许渊眼前的茶一口未饮,颇为无奈地望着青璇。
她已在此坐了一刻钟了。
“不着急。”青璇将一块酥饼放入口中,神情惬意。
她已许久未曾这般松快过了。
此刻刚过午时,茶肆中冷冷清清的,除了三两谈笑的路人,便只有一个茶博士悠然立在一侧,将手中茶斗放在炉边,时不时地查下火候。
茶博士推算着壶中茶见了底,遂慢悠悠地替她沏上第二壶茶,问道:“姑娘不是本地人罢?”
他约莫及冠之年,一袭白衣胜雪,如同天上的一片月,此刻笑得眉眼弯弯,狭长的瑞凤眼中盛满了温和。
青璇吃茶的动作一顿,轻轻点了点头。
茶博士哑然失笑,见青璇神色冷淡,不死心地道:“不知姑娘年方几许?家住何处?是否有婚配?”
青璇本该有些恼,毕竟她素日以纱覆面,一则是不确定是否有人见过青璇,二则便是为了阻绝那些以貌取人的不怀好意之辈,可面前的茶博士说话虽孟浪,神色却认真,似乎还隐隐有种熟悉之感,她竟生不起什么气来。
“请公子自重。”倒是一旁的许渊盯着茶博士那双帮青璇添茶的手,冷冷开口。
茶博士睨了他一眼,又接着看向青璇,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朝着远处山腰遥遥一指:“姑娘,我名喻慈,比喻的喻,慈悲的慈,家住在那边的山上。”
“实不相瞒,在下对姑娘,一见钟情。”他将手中的茶勺往桌上一放,弯了弯唇,直勾勾地盯着青璇看。
青璇有些好笑,接过他斟的茶,道:“公子此言差矣,我对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并不感兴趣。”将手中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按,青璇拂袖便走。
许渊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亦尾随而去。
喻慈从怀中掏出一把折扇,轻轻晃了晃,喊道:“拒绝我这般好儿郎,姑娘当真没眼光!”眼神却变得有些幽深了。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喻慈口中缓缓吐出这句话,又在一旁招呼起客人来。
青璇听见后头传来的动静,脚步停也不停地往前走。
说起同嘉县近日来最大的动静,莫过于吴定远向官府报的案,三日间吴定远父亲、祖母相继撒手人寰,妻子莫氏的尸体更是在郊外的一座荒山边寻得。
据吴定远口供,三人俱死于一对名叫陈叶、陈花的兄妹之手,如今刘县令请了扬州最有名的丹青手,正全县张贴画着二人模样的告示,以示通缉。
吴定远放话,若有能人异士能将兄妹二人捉拿归案,则赏白银万两,同嘉县宅邸一座。
面对这般诱惑,许多百姓俱都按捺不住内心冲动,纷纷加入追捕。
因此,当青璇和许渊踏入同嘉县地界时,很快引起了一阵骚动。
“大哥、大哥!”一个汉子拍了拍身旁另一个汉子的肩,指了指青璇和许渊二人的方向,“您看那是不是榜上那对兄妹?”
那被称为大哥的汉子闻言,凝眸一瞧,眼睛一亮,拍了拍身旁汉子的肩:“小子,这回你立功了!”
“站住!”青璇路走到一半,便被一个相貌平平、面色凶狠的汉子拦住,“跟我们走一趟吧。”
正判断着面前二人的来历和意图,那汉子却自顾自动起了手,眼瞧着便要一把抓住青璇肩膀。
青璇本就没有温度的眼中腾起一丝怒意,向前行了半步,抢先将汉子大臂一扭,只听得一声骨骼脱臼的清脆,再然后便是汉子口中难听的嚎叫。
“你找死!”汉子大喊一声,一手捂住那条被折断的胳膊,身形掉转,朝青璇背后攻去。
青璇旋身落至方才汉子所在之处,对着他胸口便是一脚,那汉子吃痛,又急急退了两步。
“我们上!”
身旁陡然涌现几道身影,齐齐朝二人袭去。
许渊眸光亦是一寒,手中长剑锃然出鞘,手起掌落之间,已是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几个汉子齐齐放倒。
青璇脚踩在汉子背上,微微屈膝,维持着半蹲的动作,又用短匕轻轻划过他咽喉,语调沉冷:“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汉子立刻就发出一声哀嚎:“姑娘!不!姑奶奶!您行行好,放过我们!”
他不过是见财起意,只为了求那万两黄百物,可不想将自己一条命搭进去,当即将原委一五一十说出。
青璇收回了架在他脖颈上的匕首,同许渊对视一眼,往衙门而去。
“站住!来者何人?”守门的两个捕快见二人擅闯,当即连声呵斥,却在见到二人容貌时神色一惊。
二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不可置信,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从未见过被通缉的逃犯来衙门自投罗网。
其中一个捕快朝身旁另一个使了个眼色,那捕快会意,立时朝衙门内跑去。
刘县令方用过午膳,正坐在案前小憩,便听得门外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很快又是一阵叩门声:“大人,小人有事要禀。”
刘县令睁了睁有些惺忪的眼,将头上乌纱帽整了整,对门外喊道:“进来吧。”
很快他面前便站了一个小捕快,小捕快朝他微微躬身,恭敬道:“禀大人,陈叶、陈花兄妹二人前来自首。”
刘县令一听,有些昏昏沉沉的头脑登时便清醒了,神色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快!快将二人给我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旁的他不知道,但他晓得,只需办好这桩事,他在同嘉县的政绩便可算攒够了,只盼着来年能往上升一级。
“便是你们二人杀的人?”刘县令穿过幽暗的过道,坐在刑讯室的木椅上,面容冷肃地发问。
青璇见人来了,自牢中的干草上站起身来,否认:“我们并未杀人。”又对身旁许渊眨了眨眼,示意其快些动作。
许渊见状,从袖中不紧不慢地取出一物,沉声道:“刘县令,你可知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