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时前。
当宋悬站在东府雅墅88号门口时，他以为这只是一份普通的工作。
直到看到郑明琼那张脸，他瞬间愕然，很多记忆在他的脑海中炸开，眸光似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
他手指紧握，指关节泛起白色，一言不发的脸上突然勾起自嘲的笑。
眼前这个明眸皓齿叫着自己老师的女孩，是陈姝的妹妹。
同母异父的妹妹。
所以他此刻存在的地方，是陈姝的领域。
她像主宰一切的主导者，一步一步的看着他跳进一个又一个她布下的漩涡。
宋悬看着身旁坐着的小女孩，她认真的计算着试卷上的题目，那双玻璃瞳孔干净的仿佛一潭汪水。
跟她姐姐一点都不像。
陈姝的自我评价不错，她的确长了一双深情眼，深邃而明亮，不过对视太久就会被吞噬进去，他也曾是其中的一员。
“老师，你姓什么。”
郑明琼的一句话把宋悬的思绪拉拢回来。
“宋。”
他天性生冷，无论对谁都是少言寡语，包括他的母亲也不曾得到过多的交流。
“哦……”
郑明琼放下笔，企图开启唠嗑模式：“你是电影学院的学生，为什么文化成绩那么好呢。”
“认真做题。”
但是宋悬完全不给她闲聊的机会，冷漠开口，说完拿起草稿本给她出题目。
郑明琼被他这严厉的口吻威慑到，这是她第一次被李嘉卉之外的人教训，心有不满但还是重新拿起了笔。
视线回在试卷上，她小声嘟囔了句：“听姐姐说这次的家教老师高考数学考了满分，所以我才好奇的……”
闻言，宋悬的笔尖一抖，y的尾部没受控制的被无限拉长，落在洁白的纸张上格外突兀。
“你说什么。”
他幽暗的眼眸死死盯着郑明琼，像是对这个话题很敏感想迫切得到答案。
“你姐姐说的？”
“是呀，她让我像你学习。”
虽然在见到郑明琼的第一眼，宋悬就知道他这个兼职来路不明，十有**是因为陈姝。
否则以她们家的资源，什么样的高材生找不到，甚至都可以请来专业教授，又怎么会偏偏看中了他这个电影学院的普通大学生。
但是。
他的高考成绩，陈姝是怎么知道的。
宋悬思来想去，最后只得出一种结果。
那就是陈姝在接触自己之前做了很多准备，所以他的家世，他的学路历程，甚至身边的人际关系，她只要想要知道，就完全不在话下。
他在她面前是如此的透明。
在陈姝跟他回家遇到追债人那晚，她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家庭情况，现在想想恐怕她了解的远远不止这些。
那么，像他那么差劲的人，陈姝还会继续喜欢吗。
会不会这仅有的三分钟热度消失的更快。
宋悬心底突然油然而生出一股挫败感，久久挥之不去。
“宋老师，你怎么了……”
郑明琼亲眼看见宋悬的眼神变化，从愕然到了然最后又变成漠然。
她的家教老师是个阴晴不定的人。
“没什么，好好做题，不会的问我。”
在接下来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里，除了宋悬为郑明琼讲解题目时会有声音，其余的时间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沉默。
学习时间结束时是十点半。
宋悬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下楼换好鞋子刚踏出大厅的门，就看见院子里司机在为陈姝打开车门。
那一刻，他没有选择临阵脱逃。
/
但是当陈姝靠在他怀里的这一刻，他慌了。
准确来说，是僵住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宋悬的双手就这样垂在身体两侧，手掌渐渐握成拳头，终于，他抬起手准备把怀中的人拉开。
“你……”
宋悬的话还没说完，低头一看发现了不对劲。
陈姝很不清醒。
她的眉毛紧皱着，细密的睫毛微颤，一副不舒服的模样。
看着眼下微红的脸，宋悬像是想到了什么，刚才抬起的手换了个方向，抚上了陈姝的额头。
很烫。
宋悬瞬间明白她的嗓音为什么和平日不一样，已经被烧哑了。
“陈姝，你醒一醒。”
宋悬摇晃着她的肩膀，试图得到她的回应。
但陈姝此刻非常难受，她感觉有一团难以下咽的棉花堵住了自己的嗓子眼，后脑勺钝痛的厉害。
浑身一种飘忽感。
贴上了温暖的胸膛，她疲倦的想睡觉，不想睁开眼睛。
宋悬没有办法，他做不到就这样把陈姝扔下独自离开，她在门口躺一夜家里也不会有人察觉，于是下一秒扔下手中的书包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他的左手搂着陈姝的肩胛骨，右手拖住她的腿弯。
陈姝的发丝被风吹过扫在他的脸上，宋悬的喉结跟着下沉。
熟悉的动作，宋悬脑子里却是陈姝临死前满脸是血的抓住他衣领的场景。
抱着她的手逐渐用力。
当郑明琼听到动静下楼来到客厅的时候，宋悬已经把陈姝放在了沙发上。
“宋老师，你还没回去呀。”
下一秒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陈姝：“我姐她怎么了？”
郑明琼连忙小跑过来，只见姐姐眉头微蹙，眉宇间弥漫着痛苦。
“有退烧药吗。”
宋悬问道。
“啊……有的！等一下我去找找。”
宋悬蹲下身再次试了试陈姝的额头温度，依然是那么烫，他起身倒了一杯温水。
几分钟后，郑明琼拎了一个医药箱跑了过来。
“家里的药都在这里面，你看看有没有退烧的。”
她不知道那些药的学术名字都是什么意思。
宋悬打开医药箱，在里面翻找着，最后拿出了一盒复方氨酚烷胺片，取出一粒托住陈姝的后脑勺用水让她咽了下去。
郑明琼站在旁边看着他这熟练的操作，有很多疑问想提出。
宋老师跟姐姐认识吗。
为什么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担忧，还有照顾姐姐的动作就像千百次重复过一样。
宋老师家里一定也有个年幼的妹妹吧。
宋悬做完这一切后，起身对郑明琼说了句：“她发烧了，如果夜里还不退烧，记得告诉你们家阿姨。”
看着沙发上双眼紧闭的陈姝，他抿了抿嘴补了句：“拿床被子帮你姐姐盖上。”
“好的，谢谢你宋老师。”
宋悬说完后便离开了这里。
郑明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默默想着。
原来，宋老师并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他还是很温暖的，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
阳光从落地窗照射进来，倾泻在陈姝的脸上。
她条件反射的用手遮住那抹刺眼的光，试探的睁开一条缝。
却不是平日里熟悉的卧室天花板，而是一楼的客厅。
陈姝努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还盖了一层蚕丝被，头还有些晕乎。
她开始回想。
明明昨晚从西山回来之后她见到了宋悬，他就站在大厅门口，那真实的感觉绝对不是一场梦。
陈姝缓慢地坐了起来，看到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板被拆封的药，还有半杯水。
除了这些，没有半分宋悬存在过的痕迹。
“姐，你醒了。”
寂静的空间内突然响起郑明琼的声音，陈姝转头往后看，只见她背着书包扶着扶手下着楼梯。
“姐，你还难受吗。”
郑明琼来到陈姝面前，坐下来对她说：“昨晚你不太舒服我就没叫醒你，但是我让阿姨过来时刻在意你的情况。”
陈姝问道：“我怎么睡在沙发上。”
还盖了被子，她完全没有印象。
“昨晚我到楼下时，你和宋老师就已经在这里了。”
陈姝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宋老师？”
是宋悬吗。
“是呀，就是你给我请的家教老师。”
“那他人呢。”
陈姝掀开被子，用脚找着拖鞋，却发现沙发前放着的是她昨天白日里穿的鞋子。
她连鞋子都没换！
“他喂你吃过药后就回去了。”
闻言，陈姝穿鞋的动作一顿。
他喂她吃药。
想着，陈姝的视线转移到桌子上未喝完的那杯水上面，无精打采的眼睛突然有了光的亮度。
“姐，你今天好点了吗，如果还不舒服就要去医院。”
“没事，我好多了。”
陈姝说的是实话，她已经没那么难受了，肯定是昨晚在西山受了风寒，山里的温度本来就低，她穿的又少。
那几个男人也没一个体贴的。
“那我去学校了。”
“晚上别跟同学出去玩，回来补习。”
郑明琼走后，陈姝这才认真回想起来。
按照她的说辞，自己应该是被宋悬送到沙发上的。
那为什么他不直接把她送到卧室呢。
可能是觉得这样做不合适。
宋悬的分寸感让陈姝内心有一丝温暖，她扬起笑容，身上的病痛感仿佛从来没来过一般，什么都入侵不了她。
陈姝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一头栽进被子里，她略微暴躁的揉了一把头发，想着应该送给宋悬什么礼物。
因为何屠熠那个情场高手说追人的第一步就是送礼物。
可她实在不知道应该送给宋悬什么东西。
又有什么东西是他愿意接受，而又不会太让他觉得这是施舍的东西。
这的确很难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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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悬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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