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无名岛(7)

凌晨五点,北京郊区军部医院。

几个主任和院长站在门口,救护车尖锐的警笛声响彻黑暗。

车在几米外停下,后门被推开,担架床被迅速又平稳抬出放下,早已等候多时的护士上前接手。

急救手术室的灯光亮起,“手术中”三个红底白字亮起时,让人在漫长的等待中痛苦、紧张、不敢眨眼。

护士从短暂打开的大门中进出,一袋又一袋的血浆包被拿进去。

余林和楚泊在门外来回踱步,卫戈在椅子上坐着,手肘靠在膝盖上,双手十指紧扣,头埋在手后面。

江畔站在他旁边的窗户前,一手搭着栏杆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城就那么坐在靠近门口的地上,背靠着墙,一刻也不敢放松,但其实他的额头还在流血。期间有人注意到他额头上的伤让他去找护士包扎,但他没动。

手术室大门左上角的墙上挂着一块电子屏,时间显示在北京时间2017年5月30日上午8点26分。

无名岛和北京处于同一时区,2017年5月29日晚上10点16分。

下属刚一脚踏出树林与沙滩那看不见的分界线,然后闷哼一声跪趴在地上。

一声枪响把艾弗里一行人逼退黑暗中,人群四散在各个掩体下,子弹上膛试探性往外打了一枪,一片寂静。

下一秒,从远处照射过一扇扇强光,他们躲藏的地方无所遁形,紧接着一道测试喇叭的人声传来,还带着电流不稳的吱呀声:“喂喂喂……那个艾弗里老板啊,你先别着急走,我们队长让你等等,他快到了。”

像是知道艾弗里听得懂,那人说的中文。

艾弗里警惕的没说话,那人继续自言自语:“哦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们队长是谁呢。他叫程安夏你记得的吧?那个来和你谈合作的程雄儿子,你们昨天还刚见上呢。”

狗屁的程安夏。艾弗里这么想着,但是他不知道那人的真名。

他借着那道强光,从石背后微微露出头来观察对面。

数不清有多少把武器对准他们,直升飞机飞在上空,那些照亮整片海滩的灯光就来自于那。

螺旋高速运转,强风吹动海面,密密麻麻的白光下,他看不到那个说话的人在哪,应该躲在哪艘船舶里。

旁边有耐不住想要直接火拼的下属低声骂了两句就要冒出头开枪,下一秒就被艾弗里头也不回的一枪嘣了头。

艾弗里的沉默和突然响起的枪声完全没有影响到对面的自言自语,他好像只是需要确认艾弗里在那能听到他讲话就行,碎嘴的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上了:“哎呀,我这个记性有点过差了,队长跟我说过,你们以前也是队友,前队友,不过还是比不上我,嘿嘿……”

“还有你们呐,脾气不要这么火爆嘛,我都说了我们队长只是想让你们等一下他,又没说要干别的,开什么枪嘛,浪费子弹。”

那人就这么孜孜不倦地说了长达二十多分钟的话,讲到手里的喇叭都冒出了没电的提醒声,然后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动静,艾弗里微微放松,以为终于可以结束这场单方面的闹剧。

下一秒,那道折磨了他许久的带着回音的人声又从远处传来。

原来是去换电池了。艾弗里有些绝望的想,眉头紧皱,眼尾处折起来的皱纹沟谷深深浅浅。

早在对面那人刚开口时艾弗里就打了手势让几个人偷偷从两边靠近去探查情况,然后有的被原地射伤留下,有的跑得快回到他身边,他们被围的密不透风。

突然,几枚带着消音过后的子弹从不同方向发出,他身边几个得力的手下闷声倒地,呼吸声转瞬即逝。

几道脚步声从他背后传来,混杂着地上树枝被掰断的脆生。

那群人一身黑色作训服,防弹背心下隐约露出一抹红色,双手抬着一把HK416,头盔紧扣,黑色面罩遮住下半张脸,然后其中一个人抬手把面罩拉下,露出夏柒那张俊逸的脸。

“你们早就计划好了,夏。”艾弗里视线死死盯着他的一双眼睛,咬牙切齿。

夏柒没否认也没承认,平静和他对视上,淡然道:“王雷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你要的那些东西我也都查清楚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进军事法庭被判枪毙么?”艾弗里冷冷哼出声,一边带着人慢慢往后退,双脚踩上松软的沙子,反声询问:“合同上写的那些你真的都看清楚了?”

夏柒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不正面回答,反而问他:“花五六十亿美元买一条还没开通的海运航线是不是有点太亏了?”

“看来你的上司没有把真话告诉你。”他一开口艾弗里就知道他其实知道的没那么多,眼睛环绕过四面特种兵的包围,语气嘲讽:“什么都不知道就替这些人卖命,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愚蠢和单纯了?”

他们就这么一步一步退到了附近的一个悬崖峭边,夏柒直觉上感到有些不对劲,但下意识出声反驳他:“军人只需要服从命令,你曾经也是。”

“狗屁军人,”艾弗里突然激动,面目狰狞,几乎是吼出来的话:“你以为我这么多年卖的那些军火都到哪去了?钱又都进了谁的口袋?”

下一秒,他猛然开枪射向夏柒,把旁边的一个下属往他面前用力推去。

在他开枪时,包围着他们的特种兵下意识开枪射击艾弗里和他的下属。

“别开枪!”夏柒怒吼,然后他看到艾弗里胸前中弹往悬崖下倒去。

“扑通。”五十米的高度下溅起巨大的水花。

又下一秒,夏柒脑中想起什么,他猛然回头对他的队员们吩咐道:“往后退!快退!”

军人们无条件服从命令,快步往后撤退离开悬崖,夏柒跟在后面眼睛突然扫过地面上一处,然后转身朝那处跑去,刚捡起那枚u盘,爆炸声在面前两米处响起,在随着石块泥土一起往下掉之前,他把手中的u盘用力甩向远处朝他跑来的余林和江畔几人,张开口说了几个无声的字。

“藏起来。”

直升飞机在空中高旋不止,余林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回音在耳边。

夏柒的脸上、身上全都是血,余林的双手颤抖着不知道应该碰他的哪里,又好像哪里都没有办法碰,怕会压到他的伤口,会痛。

强烈的灯光照在脸上,他有点想要偏头躲过却没有一丝力气,不知道是哪里的伤口从下而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灼烧感和疼痛感,骨头断裂处密密麻麻的,然后在疼痛中迷迷糊糊意识到那好像是手术室无影灯的灯光。

他这次是真的有点痛。夏柒意识模糊,脑中闪过许多画面,父母、爷爷、寻风队的队友们、宋城、艾弗里……最后意外落在那个只在黑暗中匆匆见过一面的林氏集团接班人的脸上。

当时宋城他们带着撤退时,视线交汇下,他只记得那人看他的那道眼神里好像有很多东西,更多的是注意到那人的眉头紧皱,似乎往自己肩膀上的擦伤那处看了一眼。

“哔——”

心电监测仪骤然发出长而尖锐的鸣声,原本不规则滑动的曲线下坠成了一条直线。

“病人心跳停止,准备除颤!”医生听到机器的声音,没有任何慌张,准确而又迅速的下达指令。

“除颤仪准备好了!”

医生接过两手除颤仪,在副手给病人胸前涂抹好导电乳液后,沉声道:“200焦耳准备!”

“除颤200焦!”监测仪旁的护士开口。

光照在人身上,皮肤被‘烤’得滚烫,汗水不断从额角流下,狙击手的身体却依旧一动不动保持单膝跪地双手持枪的姿势。

“轰!”夏柒猛然被吸气上半身,又落回床上。

“室颤没有反应!”护士看了一眼监测仪上的直线,过了几秒向医生报告。

医生额头上又冒出了汗,皱眉:“再来一次200焦!”

“200焦准备!”

八倍镜里瞄准的空景突然被一个穿着棕色短衬短裤的寸头男人填满,高楼天台上的狙击枪面无表情将镜头随着寸头男人的动作微微移动。

“轰!”夏柒又像上次那样起落躺回了手术床。

这次医生没等护士报告,自己看了一眼心电监护,然后说:“除颤360焦!”

“轰!”心电监测仪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准备进行人工心肺复苏。”医生把除颤仪放下,左手掌根放在夏柒胸骨下半部的一点,右手紧贴左手手背,十指紧扣,双臂伸直,垂直往下摁:“12345……30。”又松开手捏住他的下巴和人中处往外掰进行两次人工呼吸,然后又一次回去摁压胸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里的所有人汗如雨下,高度紧绷盯着竭力给病人做心肺复苏的医生和心电监测仪,这一刻,他们甚至开始祈求,祈求上帝保佑、祈求阎王不要带走这个人的性命,手术室里众生生命皆平等,平等的把握在医生手上,又平等的掌握在命运手里。

医生慈悲开怀,而命运残酷无情。

但可能是夏柒确实是救过太多人了吧,这次上天意外对他网开一面。

“10、11、12……27……”

寸头男人忽然抬头望向高楼这边,狙击手瞬间扣动扳机,消音子弹射出。

“恢复了恢复了!心跳恢复了!”护士惊喜的声音穿破寂静的空气,又轻柔如天籁般落在所有人的耳边。

“活过来了……累死我了……”人至中年的医生松开手,体力告竭,整个人就要往地上坐去,然后被身边人抬起,他摆摆手退出手术床中心,对着副手说:“小陈,接下来交给你了。”

副手应下,快速整理好自己兴奋的神经和心跳,恢复沉稳站到床边。

“报心跳。”

手术室外,从凌晨5点15分亮起的“手术中”牌照灯光,历时八个小时又二十六分钟,在北京时间2017年5月30日13点41分熄灭。

阎王爷大发慈悲,而夏柒重获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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