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戈布的房间比起她们二人的要小一些，不仅没有卧室外面的小客厅，连床和装饰用的摆件都小了一号，但床边的书桌为了能摆放电脑，明显要比其它地方的都大出不少。
电脑是由恩戈布自己用零件组装的，显示屏的样子很像上个世纪的大肚子电脑，但尺寸明显要大一点，周围也多了不少明辞没见过的电子配件，密密麻麻的线路杂乱地铺在角落里。
“请坐吧，”恩戈布从一旁拖来两把椅子，“我开了反窃/听装置，不用担心会有消息泄露出去。”
明辞一听到窃/听器，便想问问他也发现那种小东西了吗，但牧由却像是担心她会说错什么，抢先一步开口道：“大胡子是你们义军的人吧？”
“大胡子？哦，你说今天去闹事的家伙吗，”恩戈布对这个新绰号有点不适应，“是的，他在总部那边和我的职位差不多，这次屯驻在诺克顿外围的军队就是我和他一人领导一支的。”
“也就是说，”明辞也把注意力放到这件事上，“你们义军现在分成了两支部队？”
“也不能这么算……应该说是两个同编制等级的方面军……”恩戈布越说越没有底气，渐渐地还是向事实妥协了，“呃……好吧，至少现在确实是各干各的，不过我们会尽快完成队伍的整合工作……”
“我觉得我们没有时间留给你们整合，今天的事情已经能说明太多问题了，”牧由严肃地与恩戈布对视，“为了防止叛军继续渗透，我们需要对义军目前的立场有一定的了解。”
“……可以，这种事情当然可以，”恩戈布机械地点了点头，“不过，这个问题要从几年前讲起了。”
“又要开始听故事了吗？”明辞从门口拎进一个大茶壶。
“姑且算是吧……当年，我们在成功组建了义军后，并未对后续的发展有过太多考量，对于组建什么样的队伍也并不清楚，只是当时的大部分人都渴望建立一个人人平等、没有战争与压迫的世界，我们就把它作为了义军的终极目标。”
“所以出于这个愿望，你们才选择了工团？”
恩戈布看了牧由一眼，承认道：“对于这群朴素的人来说，这是我们能想到的最符合目标的选择，用地方工团代替了政府，在看起来可以消除很多弊端，但新的问题很快就接踵而至了。”
“为了围剿我们，原本用于地方自卫的小型兵团很快就被集结起来，他们足足有几十万人，将我们围困在西北角的荒地上无法脱身，我们渴望予以他们反击，但现实的问题是显而易见的——我们没有那个能力。”
“因为缺乏自上而下的调度与管理，各个地方的工厂很难配合起来为我们生产大型武器；而普遍教育水平低下，则让大家出现了素质参次不齐的问题，他们也拒绝进行思想上的改变，认为工团就只是用来维护工人的东西。”
“而且平等的会议也开始出现‘多数人暴政’的现象，原本团结的队伍开始分割出大大小小的小团体，面对这场危机，他们更倾向于内部攻伐而非一致对外……最终，混乱毁灭了我们，在承受了巨大的损失后，我们才带着大家逃离了那里。”
“而后，随着瓦德前线逐渐吃紧，原本对抗我们的地方兵团也被派往了边境，这次的喘息让我们的势力再次壮大了起来，但发展也掩藏了原本的问题，它依然存在——以一种更隐秘的形式。”
“我想改变这一切。”
“于是我联合了一部分同样想改变的高层，试图对义军进行有组织的改革，而这却遭到了以大胡子为首的另一派人的阻拦——他们同样注意到了内部的问题，但他们却认为它来自于我们的改变，是变革让义军脱离了原本的道路。”
“我们发生了史无前例的巨大争执，尽管为了维护义军的稳定，双方都没有人选择公开指责对方，但分裂的萌芽却早已变得根深蒂固……我们带走了各自的支持者，去到不同的地方发展，并借机寻找蜕变的出路。”
“但这种分散的行为无疑进一步加剧了思想的分化，当我们因为诺克顿的事情而再次聚到一起时，早已是形同陌路的熟人而已，可因为义军的名号没有也不能分裂，我们又不得不保持着如今这种貌合神离的局面，直到……现在。”
恩戈布停止了他的叙述，他沉默地低下头，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而牧由和明辞也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们对视了几秒，也同样想不出该如何接他的话。
寂静延续了不知多长时间，终于，牧由再也耐不住这种沉寂，拉着明辞站了起来，“恩戈布，多谢你告诉了我们这些事情，我为我之前的偏见道歉。”
“不，没必要……”恩戈布很勉强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我们本来就没有看上去那么光鲜亮丽……”
“没事，那个地方都一样，至少你们还保有改变世界的想法，这就已经比今天会上的那些人好太多了，”牧由伸出手，把恩戈布扶到了床上，“但关于后续的事情，我还需要和其他人商量一下，你先休息吧。”
不等恩戈布做出回复，牧由就先一步走出了房间的门口，明辞也只好关切地替他倒了一杯热茶，然后匆匆地跟着牧由离开了。
“我觉得恩戈布的态度已经很诚恳了，”明辞快步追到了牧由身旁，小声提议道，“既然义军也是追求和平的一方，为什么我们不选择与义军合作？”
“我当然能感受到他的诚意，但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抵挡叛军，毕竟暴虐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和谈对象。”牧由用同样小的声音回答她。
“你就非要惦记着和谈吗？我们可以试试别的方法。”
“拜托，瓦德和卡塞现在从法理上就是两个互相独立的主权国家，既然依现在的情况不可能出现合二为一，那么不关主事的人是谁，和谈都是必须要走的道路。”
之前在两边反复流窜的经历，都差点让明辞忘记这是两个已经完全分裂的国家了，况且作为一个外来者，她也不可能对两边有什么具象化的深刻印象。
“好吧，但义军的实力也没那么弱吧，”明辞还是想替他们多说两句，“就算他们现在内部也存在不少问题，但这不意味着他们一定会输吧。”
“明辞，这不是一场1vs1的擂台赛，而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混战，”牧由停下脚步，倚着墙和明辞目光相对，“义军和城内的其他势力都是势同水火的存在，万一他们被逼到支持暴虐就麻烦了。”
“那就没有一点别的办法吗？或许我们可以先和他们谈谈，商定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协议？或者去逼叛军一把，让他们和城里的家伙们彻底闹翻？”
“你脑子倒是聪明了不少，但这种事不是由我们两个来做主的，”牧由指了指楼下大厅的方向，“我们能参与这件事都是太子的帮助，如果他能接受义军的事情，我当然可以谈一下试试。”
“他……会同意吗？”明辞到现在也没摸清这个异世界哥哥的脾性。
“不知道，让我先自己组织下语言，”牧由一头钻进自己房间的客厅，然后从里面递出一袋狗粮来，“对了，你要是有空就替我去看看松露吧，我实在没有时间去关照它了。”
“松露？就是你之前养在房间里的柯基？”
“对，管家把它带到后面的庭院去了，你可以跟那里的园丁打听一下。”
明辞看了看手中的狗粮袋子，心想反正现在也没有自己的事了，出去散散心好像也没什么不妥，就老老实实的下楼去了。
客厅的桌子上还有一杯剩下的咖啡，放得太久都已经变成透心凉了，但牧由现在也没心思在煮一杯，随手拿过来就喝了起来。
“义军的事与没有想象中的好解决，但他们又的确是个优秀的和谈对象，如果是为了两国和平，那么……不，不行，有些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思考中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起码杯子里的咖啡不知不觉就见底了，口渴的牧由只能无奈地中断思绪，转头自己去咖啡机处再煮些热的。
叮铃铃——
电话？
通讯器用得多了，牧由已经快忘记客厅的桌子上有一台无线电话，但这也意味着自己不会把电话号码给别人。
那会是谁打来的？总不能是推销保险的吧……
牧由疑惑地摸起听筒，放在耳边“喂”了一声。
“还记得我吗，牧长官，”对面居然是雷曼特的声音，“你们今天的小把戏可已经被我看穿了，所以……要谈谈吗？”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牧由对这位不速之客本就没什么好感，“而且你说今天的事，你有证据吗？”
“现在是没有，不过很快就有了。”
接着对面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似乎是将话筒给了身边的其他人，然而随后，那边就响起了明辞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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