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部长

吱——

绿色的出租车在一条人迹稀少的道路边停下,车门打开,一位裹着厚实衣服的人从容地走下车,冬末的清晨还有些寒冷,她的嘴边哈出了一阵阵白雾。

随着城市规模扩张导致的中心位置不断移动,原本位于黄金地带的旧金融区现在已经沦落到了市区的边缘位置,富有年代感的橘黄色小楼已经褪去了颜色,旷阔的水泥大道上也没有多少行人经过了。

牧由扯了扯自己高耸的衣领,遮住了还带着白雾的嘴巴——倒不是因为怕冷,而是为了防止被其他人认出来;看起来厚实宽大的外套其实也远比想象中的轻薄,只是里面藏了两把迷你版的冲锋枪。

尽管今天有了全新的演出,高大华丽的剧院门口依旧没有什么人,但保洁人员依旧将门厅处打扫的一尘不染,检票员也一直很有礼貌地用笑脸接待每一位客人。

“离开演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暂时先到外面逛一会儿。”牧由把门票递给检票员小姐,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衣服,示意她记住自己的样子。

“好的,那我先把您的票登记一下。”

借着检票员低头操作的短暂空挡,牧由快速向等候大厅内扫视了一遍,今天来的人很少,她花了十来秒就记住了所有人大致的样子,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离开了门厅。

既然是重要人物,那要么会很郑重地带上一票保镖,要么就很低调地像普通人一样,而且太年轻的应该也不会挑这种地方看歌剧,所以要注意的目标范围很好确定。

牧由找了一个视野开阔的角落,从上衣口袋中摸出一盒烟来,点起一支假装抽了起来——她挑的烟既不会贵得太引人注目,也不至于廉价到过于做作——虽然她一口也不打算真抽。

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一辆并不引人注目的轿车驶入了牧由的视野,那辆车的价位在如今只能算是中规中矩,款式上除了有些古典风外没什么独特,尤其放在这种本就古早的环境内,几乎可以与周遭融为一体,丝毫不会引起注意。

而对于牧由来说,这就是最值得注意的一点。

她随手掐掉已经快燃尽的烟头,丢进角落的垃圾桶里,走到了离车近些的隐蔽点后方,进一步观察车内的人。

“帮我拿一下东西,记得还有后备箱的盒子,别落下了。”

说话的是后排下来的一位精神矍铄的慈祥老人,他的个子很高、腰身挺拔,穿着一身很干净的普通军装,但肩膀与胸膛上都没有任何徽章标识;与他同行的只有一位三十来岁的司机兼助理,一直在很耐心地帮老人收拾东西。

“抱歉,我们来得有些晚了,”老人将两张票放在检票员面前,“里面还有好的座位吧?”

“当然,部长先生,今天来的人不多,您常坐的位置也没有人点过,”检票员小姐很恭敬地帮他查询了座位,“不过就算人变多了,我们也会为您留好位置的。”

“哦,那真是太谢谢你们了,不过不用这样做,我也不希望打扰到别人,”老人说完,又回头等着自己的助理,“不用着急,东西有点多,慢一点拿就好。”

此时的牧由已经将注意全部放在了这位老人身上,即使隔着相当一段距离,她依旧敏锐地捕捉到了“部长”这个称呼,但现任的几位部长中并没有人能和他对应起来。

而且带这么多东西来看歌剧,多少有些奇怪了。

牧由抬手瞄了一眼表,已经八点四十五了,不出意外的话后面也不会再有其他人了,恰好这时老人和他的助理都已经进去了,牧由也整理好衣服,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剧院。

剧院的内部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几十个人坐在上千个座椅中,搞得牧由连个可以隐蔽的位置都没有,她只好假装自己的腿脚不好,慢悠悠地跟着老人到了他所在的区域,并很自然地坐在了他的后一排上。

“咳咳……这里的空调开得有些冷了,”老人的身体看然没有看上去那么硬朗,“真抱歉,能请你帮我去车上那个外套吗?”

助理连忙应了一声,悄悄地从后方的小道离开了观众席。

“真没想到,居然还有年轻人会看这种半个世纪的老剧。”

老人并没有任何向后的动作,但牧由感觉到他是在跟自己搭话,并平和地回复道:“经典的东西在任何时代都不会过时。”

“但时代也会很残忍地抛弃掉追不上它脚步的人或事物,”老人对她的回答似乎不算意外,“即使再经典的东西,也只会沦为回忆录中的一处标点吧。”

“但更多的东西只会随着时间一起被遗忘,仅仅是被后人记住,就已经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了,”牧由垂下眼睑,静静注视着老人的后背,“不过有些东西,还是不要被记住更好……”

“是呀,战争给整个世界都留下了一道刻骨铭心的伤痕,太多的人和事都因它而发生了改变,”老人低头摸了摸漆黑的手杖,“我想你应该也因为战争失去过什么吧?”

“……嗯,我的父母和朋友,还有太多人都……”

牧由没有把话说完,但老人还是理解了她的意思,他低下眉,像是与她有着同种的悲伤,“真是令人悲伤的消息,你没想过去报仇吗?”

“那没有意义,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尽力去改变更多的悲剧,况且战争本就很难细分对错,审判罪人这种事……还是交给军事法庭处理吧。”

“意外的理性和豁达呢,但似乎也没有说的那么释然,我能感受到你心中还有一团火,这是你父母所不具备的。”

“我父母?您是……”

“瓦德的前任内务部部长,不过二十三年前我还只是情报局的教官,那时候两国的关系还远没有现在这么糟糕,你的父母就在那时受过我的培训。”

“原来如此……”牧由的脸上有一丝惊愕闪过,“不对,您……是怎么认出我的?”

“瓦德这边没听过你名字的才是少数,只是绝大多数都没见过你具体的样子,而我恰好有你父母寄给我的照片,”老人从胸前的口袋中摸出一张用小纸袋包住的照片,“你看,这应是你们一家三口为数不多的合照吧。”

“我……我就不看了……”牧由悄然垂下了头。

“抱歉,看来我不小心提到伤心处了,”老人又细心地收好照片,“你父母已经是很优秀的战士了,而你比他们还要青出于蓝。”

“可我与他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我也并没有与他们选择一样的道路,我……”

“没必要因为这个而伤心,孩子,这是很正常的事,就像我一点也不想离开这个我生长的城市,但还是执拗不过我女儿的要求,这不,等看完这场剧目,我就要带着行李永远离开这里了。”

“这大概不能算是相提并论的事……等等,您要离开?叛军不是把整座城市都封锁了吗?”

“政府有一架特殊的专机,用于运送身份特殊的高官,叛军还是留了一线的,”老人的语气虽然很轻松,但心里还是不太情愿享受这份殊荣,“至于能不能相提并论,这还是要取决于你怎么想的。”

“我……我只是觉得很不自在,因为我没能做不到自己想做的事,同时又抛弃了他们未完的事业,我好像并没有大家传的那么厉害,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世上本就几乎没有人能完全实现一个宏大的愿望,”老人挪到了牧由旁边的座位上,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但你已经为这件事开了一个好头,为后来的人多提供了一个新的选择。”

“但战争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等待后来人……”

“不,放宽心,不要总盯着眼前的战争看,时代是一个很漫长的东西,即使二十年的战争也无法填满它,而且谁说后继者不可能就出现在下一秒呢~”

“多谢您的好意,只是宽慰的话改变不了什么,”牧由依旧沉闷地低着头,“眼下迫在眉睫的事情太多了,而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但这本就不是你能改变的事,就算你真的拥有冠绝世人的能力,你也改变不了其他人的决定,就像这么多年都没有人能改变你的,但你依然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也是你唯一能做到的。”

“但你说的后继者……真的存在吗?”

“无论他们存不存在,那都是后来的事情了,你无法预知将来的事情,也不会因为他们不存在就改变主意吧?”

“当然……总之多谢您的话,”牧由终于抬起了一直低沉着的脑袋,“我心里稍微好些了。”

“不用客气,我……”

“先生!”

助理忽然行色匆匆地走了过来,“先生,方才高层那边打来电话,说飞机要提前一段时间起飞,您必须现在就赶过去!”

“是吗,看来今天的歌剧是看不成了,”老人恋恋不舍地看向刚刚开场的舞台,“年轻人,好好干吧,毕竟对于我这种行将就木的人来说,你已经是后继者了。”

没有等牧由回答他任何话,老人便拄着手杖离开了观众席,但在最后走出牧由视野的那一刻,他忽地又摘下了自己的短檐礼帽,向着牧由挥了挥手,然后便彻底消失在了这个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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