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由当然不会真的老老实实在病房待着。
反正明辞一时半会也回不来，躺在床上也只能无聊地盯着天花板发呆，还不如趁着这段无人盯梢的时光去做点正经事。
于是刚走出隔离病房没几步，牧由便强行拉着恩戈布转了个弯，去旁边另一栋楼的秘密安置室找泽克。
之所以说是秘密，是因为泽克到来的消息并没有让大胡子知道——他不可能允许卡塞的中央政府来掺和诺克顿的事，所以恩戈布干脆就瞒住了他。
“就是这么个东西？”牧由敲了敲厚重的均质钢版，箱子也回馈给她沉闷的咚咚声。
“是箱子里面的东西，一台能不任何电子干扰的精密联络机，”泽克的脸上还带着难以消弭的悲伤神色，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打开箱子，“这玩意儿是专线联络的，也就是说你只能跟将军联系。”
“行吧，不过我暂时还不想吵架，所以晚点再联系，”牧由察觉到了泽克不太对劲的情绪，便关上箱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为了奇格而伤心？”
“嗯……我以为你的情绪会更激动些。”
“仗打得多了，对死亡也就会有一个潜意识里的心理预期，有时候即使悲伤也很难表露出来了，”尽管嘴上说得挺轻巧，但泽克还是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悲伤，“别总盯着我，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我这是第一次见到并肩作战的人死亡，”泽克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漫无目的地在房间的角落里扫视，“我以为自己可以做拯救大家的超级英雄，但到头来被保护的人却是我自己。”
“因为这个世界不需要英雄，在战火中努力抗争的人们都是为了拯救自己的未来，而不是想去给别人当救世主。”
“可很多人都在战场上死掉了，这样他们不就没有未来了吗？”
“这个问题我也说不清……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奇格是我一手教大的，我很清楚他的执拗会让他陷入危险之中，但现在他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死在战场上，至少已经满足了他的心愿，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我不知道，但我会继续寻找答案的，”泽克敲了敲脑袋，逼迫自己重新振作起来，“就算当不了英雄，我也不会放任那些操纵战争的混蛋继续为非作歹的！”
“有理想是好事，别犯傻走极端就可以了，”牧由见他心里多少想开了，便继续和恩戈布思考起反击的对策，“引用将军的能力自然能抗衡叛军，但我担心这会上升到国际事件。”
“两国目前为止还没有正式和谈，战争状态下应该问题不大，”恩戈布也走到了金属箱子面前，“不过原则上的确是能不用就不用，让他国的军事力量进入首都……影响太坏。”
“而且城内的民众和大胡子也不会轻易同意的，这对他们没好处，”牧由捉摸了好半会儿，还是想不出合适的借口，“算了，还是直接问问将军的意思吧，说不定他提前准备了对策。”
“好，那我先保持安静不出声。”
牧由向还在发呆的泽克点头示意，泽克也连忙从心事中挣脱出来，对着联络机调试了一会儿，很快，机器便响起了通讯接通的提示音。
“我就知道你还活着，牧由，”还没等这边的人开口说话，将军便率先叫出了牧由的名字，“自基地的那一别，我们又是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
“是啊，我离开时还是严冬将至，现在已经是冬末春初了，”牧由附和的语气十分敷衍，眼神也飘忽不定地不知该看哪儿，“如今战火被引导了瓦德境内，您应该也很开心吧？”
“怎么会呢，南北两侧的边境线还时常受到侵扰，失业的平民也需要赔款来重启工厂，被战火惊扰的亡灵更是还等待着战犯们被审判……总而言之，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现在可远不是松懈的时候。”
“哼，听上去真有够冠冕堂皇的，”牧由还是克制不了自己想讽刺将军的情绪，“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想从战争中再捞一笔好处吗？”
“咳咳……我现在可不想跟你聊这个，我有正经事要说，”将军的咳嗽症状似乎又加重了些，他咽了几口茶水，然后响起了翻动纸页的声音，“还记得阿戈尔计划吗？”
听到了熟悉的名字，牧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据我所知，交战区内的基础设施被破坏的很厉害，短时间内搭建不出一个导弹发射基地；而卡塞内部虽然有现成的，但以咱们现在的状况，导弹应该打不到诺克顿城。”
“是的，所以我们改变了策略——把核弹头缩小并转移到威力小但更加便捷精准的导弹头上，然后用可移动发射台直接溜到瓦德边境线附近，虽然缩小版的导弹威力缩小，但我们可以用数量来填补缺陷嘛~”
“果然，您还是想炸了诺克顿城，”牧由看了看窗外市区住所的难民，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另类的想法，“我有一个新的目标供您思考，要听一下吗？”
“哦，愿闻其详。”将军顿时来了兴趣。
“瓦德曾经花费了数年的时间打造了一个异常全面的一体化军工基地，就建在诺克顿南郊的地下，这十几年来它一直为瓦德军队提供源源不断的武器，可以说是瓦德军的一个巨型输血库。”
“而现在控制着这个地下军工厂的，正是一心想要让战争延续的叛军部队，如果能一鼓作气把叛军和军工基地一并炸毁，既可以重创瓦德军队的军工体系，又能够为和平谈判扫清障碍。”
“嗯，听上去倒是不错……”将军沉声思忖了一会儿，终于拍了拍手回应道，“但你说和谈？你怎么能保证瓦德愿意接受和平谈判呢？”
“发动战争的瓦德国师和老皇帝都已经死了，皇室唯一的太子也命不久矣，旧派贵族早就已经厌战，而想要借机发战争财的瓦德商会则因叛国被捕，就连义军也遭受了不小的挫折……总之，只要叛军一死，瓦德就没有能力继续战斗了。”
“那……你能保证他们愿意在利益上让步吗？”
“瓦德国界线以外——也就是交战区的争议土地，可以全部划给我们，”牧由向恩戈布使了一个眼色，很快就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至于其他的利益，我们可以到谈判桌上慢慢扯皮，反正再打下去也只是一昧的烧钱。”
“哈哈，想不到你个小家伙还真有两把刷子，”见己方国家的战争诉求已经得到了满足，将军的态度瞬间缓和了下来，“牧由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一件，甚至以前的过错都可以既往不咎了！”
“我不关心这些，我只想知道接下来的行动援助。”
“咳，咳咳——好，好……”将军又喝了几口茶水，把兴奋过度产生的咳嗽压住，“我当然可以帮你对付叛军，只是我们这边的地图定位不到你说的军工基地。”
“他们的顶层都装有信号屏蔽装置，应该是这个让你们的导弹锁定不了它……啧，我会尽快想办法的。”
“不用想了，我这边早有准备，”将军突然强行打断了牧由的思考，“等到明天傍晚你会收到一个新的装置，那原本是我用来对付瓦德皇宫里的老家伙用的，现在对付叛军也算物尽其用。”
“什么东西？”牧由有点儿发蒙。
“明天你就知道了……哦，对了，”将军像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道，“中央重新对你父母的去世进行了评估，准备从原来的‘失职丧生’修改为‘英勇殉职’了。”
牧由的身体猛地剧烈颤抖了一下，本就失去一条腿作支撑的她差点摔倒在地，然而与此同时，脑海中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在不断提醒她——事出反常必有妖，中央的那帮老狐狸肯定又没安好心！
“我知道了，”牧由强装镇定地作出了回复，“您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理论上是没了，不过我还是要多提醒你一点，”将军的语气又变了调子，这次让牧由听出了一种惺惺作态的慈祥感，“瓦德的主力部队是带有反导弹装备的，如果你不能在他们回城之前完成定位，我们就只能撤离了。”
“大概什么时间？”
“这谁知道，情报处的人估算是在后天一清早，也就是说你只有一整个晚上的行动时间，别忘记我交给你的，战争向来都是分秒必争，机会这种东西更是可遇不可求，你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啊~”
“当然，我一直都很清楚，”对方绝大多数时候都不会跟自己说这么多的话，当下牧由的警惕心已经被拉到了顶点，“您还有别的要求吗？”
“没有了，没有了，我听说你受了伤，就抓紧时间好好修养吧，”将军温和的语气中忽然多了一丝真诚，“不过先稍等一下，能让我再听一听你的声音吗？”
“呃……将军您说什么？”
“没事，就这样也挺好，挂了吧。”
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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