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豆大的雨点砸在干硬的水泥地上,震得小女孩心头一颤。
她蹲坐在高大的钢铁城市里,街边的阴影吞噬了她瘦弱的身躯,寒风让她瑟缩不已;繁华的街区人来人往,但没有人愿意注意到她,即使有人不小心瞥到了这个小可怜虫,也会立刻恶嫌地扭过头去,生怕被她打扰了一天的好心情。
肚子好饿,好想吃东西……
女孩摸了摸干瘪的肚子,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爸爸,妈妈……
雨猛然变大了。
城市里的人显然没有想到雨会来得如此激烈,只好纷纷喊叫着向家跑去,只一会儿工夫,街上就只有车流还在如常行进了。
我的家……在哪里呢……
一辆车在积水上飞驰而过,溅起的泥浆把女孩变得更狼狈了。
她哆嗦着伸出一只手,将身上的泥浆轻轻揩掉,头顶的水滴跌落在她的手臂上,冰冷刺骨。
城市真的很大,大到容不下她这样小小的一个人,坚固而富有安全感的钢筋混凝土隔绝了她的安身之所,让她再也看不到曾经熟悉的一切。
谁来救救我……
明辞从街道的尽头走出来,她没有伞,但暴雨淋不湿她的衣服;她伸出手,想接住哪怕一点雨水,然而雨却在即将接触到她的那一刻——消失了。
明辞收回手掌,疑惑又失落地向女孩走去。
白色的迷雾遮挡在她和女孩之间,那白雾很淡,但她依然看不清女孩的脸,只能为她的哭声而感到悲叹。
来不及思考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了,必须要做点什么安慰她一下!
“小妹妹,你怎么了?”明辞在女孩面前蹲下,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问道,“你的爸爸妈妈呢?”
“呜——我没有……爸爸妈妈了……”小女孩抽噎着倾诉,“他们离婚了……不要我了……”
明辞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虽然她早就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但名为“同病相怜”的感情还是不自觉地溢满了心房。
她想做点什么,只要能改变这个女孩一点点的命运,于是她伸出了手,“这里雨太大了,姐姐带你去其他地方躲雨,好吗?”
女孩犹豫地抬起头,冰冷的小手刚要伸出,便又不信任地缩了回去——如此反复了许久,她才试着去握住那只大些的手。
嗞——
在一大一小两双手接触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电流却在她们之间迸裂开,痛觉自指尖冲入大脑,让她的眼前再次变得一片漆黑,只是在这次漆黑之前,她清晰地看到了女孩迷雾下的脸——那是自己幼时的脸!
嘀——
电子音的鸣叫扰得明辞很不安生,她费力地睁开眼,看着眼前模糊而又洁白无暇的天花板,脑子一片混沌。
这是哪儿?
疼痛后知后觉地从右手腕传来,让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醒了?”
是牧由的声音?!
明辞努力地向声音所在的方向扭动脖子,但厚重的绷带严重限制了她的行动。
“别乱动,会撕裂伤口的,”一个护士模样的女生走了进来,用被子挡住了明辞的动作,“你的右手腕韧带有较重的拉伤,颈处有多道伤口,需要静养。”
说完,护士又重新出去了。
“牧……牧由……”
“少说话,我在你旁边的床位上,”牧由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你拿枪的姿势极不标准,所以手腕被后坐力撞伤了,再加上你一直昏迷不醒,医生就让住院了。”
“那……脖子……呢?”
“脖子是我带着你逃跑时被划伤的,除了出血有点多,基本只是普通的皮外伤,但考虑到你没怎么接触过血腥场面,所以我还是让护士给你包得紧了点,防止留下心理阴影。”
我有那么脆弱吗?
明辞无语地瘪了瘪嘴。
话说之前发生了什么呢?只记得我好像要去救牧由,然后和弗雷夺一把枪,再然后我拿到枪并按下了扳机,最后……最后我似乎就昏过去了。
“……弗雷……呢?”
“死了。”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明辞的内心还是很不平静。
“是……我……干的?”
“嗯。”
牧由显然并不想聊这个话题。
然而明辞的内心却开始翻涌了起来,虽然对方是个要杀自己的坏人,但她还是很难接受杀人的事实,只是轻轻的一个动作,就永远地让一个人离开了世界。
枪真是个残忍又便捷的东西。
熟悉的恶心感再次涌上来,但却没有预想中的那样强烈——她还是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激动。
以前她就听其他人说过,枪的出现会让人们杀人时的负罪感大大降低,现在她对这句话深信不疑了。
过了没一会儿,又是那个护士姐姐走了进来,不过她没有拿什么药品,反而给明辞端了一个饭盒,里面是一小碗海鲜疙瘩汤。
明辞用左手指了指脖子,乞求护士帮她解开绷带。
护士为难地看了牧由一眼,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明辞终于回到了没有拘束的状态,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只是有几个结痂了的口子。
然而一旁的牧由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她的胳膊和胸口都缠满了白里透红的绷带,通过绷带两端的缝隙,明辞还可以看到被炸掉皮肤的红肉;她的喉咙处插了几根五颜六色的管子,有的甚至是划开表皮后插进去的,这些管子都严重影响了牧由的说话,但她还是尽量保持了平常的声音。
“三根肋骨骨折,其它肋骨和胸骨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右上臂有数道严重的伤口,其中一道深可见骨;喉咙里有较多淤血,”护士姐姐在明辞耳边小声说道,“榴弹的弹片划伤了她的左侧肺叶,所以不可以让她剧烈运动。”
护士叮嘱完这些,就赶紧拿着饭盒出去了。
唉,可怜的牧由……
“你老看我干嘛,”牧由注意到了她的视线,“都过去三四天了,早就没有大碍了。”
“怎么可能没有大碍,伤筋动骨一百天啊!你以后可得小心一点,别哪天把自己……不对,”明辞突然瞪大了眼睛,“已经过去三四天了?我昏迷了这么久!”
“不然呢?”牧由放下手里的书,“虽然基地里也经常有新兵蛋子吓得昏过去,但心理承受能力差到这个水平的,我还真就只见过一个你。”
“那……那现在……”
“先老老实实的吃你的饭。”牧由的喉咙又开始疼了。
“……哦。”
明辞尝试着用左手去拿汤匙,结果差点把汤洒得到处都是,于是她又加上了右手的手肘,试图两面夹击汤匙……在抗争十多分钟无果后,明辞还是选择直接端着碗喝。
汤里的东西种类很多,但每一种都少得可怜,连面疙瘩都只有薄薄的一层,这无疑是在告诉明辞一个坏消息——基地里又开始缺粮了。
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在经历了之前的一系列事情后,现在的明辞已经学会了忍饥挨饿,这次她很懂事用被子遮住了肚子,然后骗护士说自己喝饱了。
这一切都被牧由看在了眼里。
嘭——
一个大面包落在了明辞怀里。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牧由若无其事地说道。
“那你怎么办?”
“我的喉咙咽不了食物,只能吃流食。”
明辞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狼吞虎咽地把面包塞了下去。
“你放心,大家并没有缺粮食,”牧由重新拿起床边的书,“只是基地的仓库里缺。”
“仓库里缺粮食,不就是基地缺粮食吗?”
“……情况比较复杂,等你回到后勤处后就知道了。”
明辞还想再接着问点什么,但一想到牧由的喉咙还疼得厉害,只好不懂装懂地点了点头。
病房里的钟表一下一下地走着,明辞心里的疑问也越积越多。
从她中午醒来一直到晚上,整个病房里都只有三个人——自己、牧由,还有那个小护士,除此之外,就再也没人来到过这个房间里了。
“护士姐姐,”明辞无聊地嘟囔着,“我能出去散散步吗?”
“抱歉,但你需要静养,”护士正在给牧由换掉胳膊上的纱布,“而且外面现在很忙,你出去会被说成捣乱的。”
这算什么?我被隔离了吗?!
明辞求助地望向牧由,但牧由无视了她。
好吧,那我只能自己找点乐子了。
“那护士姐姐,你能给我拿点电子设备吗?”明辞再次提出了要求,“比如游戏机什么的?”
“对不起,这会影响到你的休息,”护士歉意地点点头,“所以不能给你拿。”
明辞这下彻底无大语了:我只是手腕不能动,又不是进ICU快成植物人了,就算绝症患者都能玩玩手机、看看电视的,怎么到我这儿就啥也不能干了?电子隔离吗!
但牢骚归牢骚,牧由都没什么意见,自己一个副官又能怎么样呢?
明辞生气地挥了下手臂,然后伤处就猛地磕在了栏杆上,疼得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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