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嗥鸣(五)

对面的喊声并没有让牧由变得松懈,相反,熟人的声音让她比刚刚更加警惕,她的手指紧紧贴在扳机上,身体也几乎半埋在了沙土中。

“姐姐!”

十二号的声音忽然从对面响起,让牧由忍不住抬起了头,而这刚好无意间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是她没错,都把枪放下!”一个沉稳的声音吼道。

这次牧由听出了对面人的身份——是的,就是先前在黑市的面包摊老板,牧由对这个人的印象可是相当深刻。

而老板显然不害怕牧由的枪,他怀里抱着那个走丢的小孩子,手无寸铁便向着牧由走了过来,而牧由在犹豫了半晌后,也选择了放下枪,捂着伤口从土丘上站了起来。

“别担心,我们就是你要找的义军,这次出来就是专门接应你们的,”老板走到了近处,向牧由证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又朝身后喊道,“我们的客人受伤了,快带她回营地疗伤!”

“还有其他人,在那边。”牧由放下了防备,指了指身后的简易帐篷。

“十二号已经告诉我了,我会带人把他们安全送过去的。”老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都知道了。

这时候,十二号也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主动搀起牧由离开这里。

“十二号,”牧由确定她们离那些人远了些,便小声质问起女孩,“你刚刚去哪里了,如实招来。”

“我……我们去找能治疫病的草药了,”女孩紧张地低着头,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妹妹说那边的树林里有药,以前也跟着父母进去过,所以就跑过去了,我怕她一个小孩子过去会出事,就跟着一起过去了。”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遇到了义军叔叔们,你说过……他们是能信任的好人,我就带着他们回来找大家……”小女孩看着牧由略含愠怒的脸,渐渐没了声音。

“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这些行为的后果,”牧由的声音压得很低,细听起来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威严,“现在你们是很幸运地遇到了好人,但如果你们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如果出了意外呢?”

“对不起,我们让你担心了……”

“不是这个!”牧由的态度严厉起来,“如果你遇到了坏人,你就会死;如果我出来找你以后,那些犯人挣脱了绳子,营地里的孩子们就会有危险;如果你被有能力且别有用心的人盯上了,他们就会循着你来的方向找到营地,所有人都可能会遭遇不测!”

“我……”

“这些并不是什么担忧与猜测,它们都是可能发生的事情,你应该……”

忽然,牧由瞥到了女孩眼角的泪花,她才意识到自己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有些过于苛责了,但她又确定自己刚才说的话并不是错的,于是她蹲下与女孩平视,“那你们找到草药了吗?”

“嗯……找到了!”十二号吸了吸鼻涕,从怀里小心地摸出几株尚且带土的药草。

“好,这些应该够了,”牧由接过药草,“走吧……”

咕嘟咕嘟——

土灶上的大药罐烧得直冒泡,牧由半躺在石砖搭的临时火炕上,漫不经心地看门外两个民兵监督那些犯人干活。

“这就是你们想出来的惩罚方式?”牧由看向站在门口的老板,“劳改吗……看来咱们确实想到一块去了。”

“毕竟这的确是个很好用的方法,而且我们很缺人手,”老板把药倒出些来,趁热把干净的纱布泡进去,“她们找到的是外伤药,不过给你用倒是正好。”

棕褐色的纱布还冒着热腾腾的热气,“老板”把它对折成一个方块,用白布包裹着绑在牧由的腿上,滚烫的药液渗进伤口,疼得让人想到吸一口凉气。

“正式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恩戈布,是边境矿工工团的领头人,也是这附近义军的领袖,”男人的衣服换成了一身灰色的厚布工服,头发也重新剃得很短,“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也知道你曾是第三战区的指挥官。”

“果然,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吗?”牧由抬起头看他,眼神没有丝毫的躲闪。

“是也不是,至少在你到达黑市之前,我们对于见你也只是停留在想法阶段,”恩戈布点起一根烟,主动站到门外去抽,“但是如你所猜想的,我们现在改主意了。”

“你们想招我入伙?”

“为什么不能?”恩戈布耸了耸肩,“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共同的理想,甚至是共同的血脉……别紧张,我知道你是个混血,这不是什么很难查的秘密。”

“我可不认为自己是混血,”牧由掸掉外套上的尘埃,“瓦德与卡塞曾今是一个国家,只是现在分裂了而已。”

“真好,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刚才的措辞是为了顾及你的想法,现在看来是我狭隘了,”恩戈布猛地吸了一大口烟,他的眼睛中闪着喜悦的光芒,“我们不应该站在对立的位置,两国的独/裁者们才是敌人。”

“我很感激你们的帮助,但世界上不止有敌人和朋友两种人……”牧由说到一半,忽然注意到了恩戈布渐冷的眼神,于是停止了话头。

“我想你不信任我们是正常的,毕竟我们现在的处境实在算不上好,”恩戈布掐灭了嘴角的烟头,向牧由做了个请的手势,“但我恳请你能在这里暂留一段时间,或许当你看到了我们的实际情况,就可能回心转意呢?”

“你似乎对你们这里的制度很自信?”

“当然,我敢保证,这里是整片大陆上最为民主公正的地方,”恩戈布得意洋洋地点上了第二支烟,“虽然我们现在还看不到黎明的曙光,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将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是吗?那就祝你们好运吧,”牧由感觉腿上的伤口不那么疼了,便从炕上跳了下来,“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实在不能留在你们这里。”

“等下……就算不加入我们也行,”恩戈布眼里的光芒有些暗淡,“至少让我们当一次东道主,好好地招待你一段时间。”

“为什么?”牧由不明白他为何要执着。

“对你人格的仰慕,不可以吗?”恩戈布笑了起来,将手里剩下的半截烟丢进屋外的水坑里,“我听附近的平民说,每当他们被交战区巡逻的士兵当成探子抓走,都会被一个年轻的女军官放回来。”

“他们都是为了躲避征兵才变成流民的,我又怎么能给他们再造成二次伤害?”牧由反问回去,在她看来,这实在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觉得,”恩戈布苦笑着摇起了头,“如果瓦德的官员都是你这样的,我们也根本发展不起来了——不过我倒是宁可那样。”

“看来你们义军也不像是传闻中的那样,”牧由半开玩笑地缓解了下气氛,然后又说起了自己关心的正经事,“那些孩子你们打算怎么办?”

“告诉他们老师和其它孩子已经死了?不,那种话我可说不出口,而且我也不擅长哄孩子,”恩戈布难得露出了伤感的表情,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们这里也是有学校的,虽然质量一般,但教孩子们识个字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特殊时期谁都不能保证救下所有人,”牧由宽慰地拍了拍男人的肩,“就让他们留在这里吧,跟着我只会更加危险。”

“嗯,对了,我能知道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吗?”恩戈布话锋一转,把话题勾到了严肃的事情上。

牧由怔了一下,但很快就坦诚地抖了出来,“去找火车站,然后沿着火车轨道一路西进,直到诺克顿。”

“你要去诺克顿?那里最近可不算太平,”恩戈布也跟着牧由担忧起来,“那个总是作妖的国师一直在劝老皇帝亲征,结果搞得首都里满城风雨;暴虐留下的直属军又在到处抓人,连我们的线人都被迫撤出去了。”

“那我就更要去看看了,至少要搞清楚他们整天在搞什么幺蛾子,”牧由的语气反而坚定以来,不容得恩戈布有半点质疑,“瓦德军不也一直在把你们的人运去那里吗?”

“是,说来惭愧,他们不知道怎么搞出了几个大铁皮人,”恩戈布想要给牧由比划一下,“我们的人基本都是败在它们手上,否则单凭那些士兵可拦不住我们。”

“大铁皮人?!”牧由想起了那晚在发射基地的事。

“是的,大部分颜色是白的,但有一个是黑的,黑的比白的强得多。”

恩戈布找来纸笔画了两个图,虽然样子有些抽象,但牧由还是很笃定那就是自己所见到过的。

“我们也遭到了他们的袭击……他们最早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

“就最近几天,一开始只有一两个,暴虐去了交战区后,这东西就变多了。”

“你说暴虐去了交战区?”牧由的神态紧张起来,“我从来没听说过,那两个混蛋瞒了我太多事情了……”

“看来你们那边的处境也相当糟糕了,而且你们的将军也不打算放过我们,”恩戈布突然有了一些同病相怜的情绪,不禁想给牧由透露些情报,“据我们所知,这些东西是国师用尸体搞出来的,生产地点就在诺克顿,不过现在应该都归暴虐管了。”

“我知道了,多谢……”牧由迈开沉重的步伐,想要到户外去透透气。

“再告诉你一件事吧,是我们从西边的同志那里得到,”恩戈布叫住了牧由,“瓦德的太子想要见一个叫‘乌鸦’的人,我想他说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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