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嗥鸣(十一)

“原来如此,这还真是一段……奇幻惊险的旅程啊。”

明载耐心听完了牧由这一路上的经历,他倒掉茶杯里的残渣,重新为客人泡上了新鲜上好的茶水,以此表达自己合作的诚意。

“我听说太子殿下您正在寻找‘乌鸦’,”牧由刻意隐去了不少细节,并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是有何贵干呢?”

“当然是阻止这场战争继续进行下去,”明载深吸一口气,让管家从书房拿来战略地图,“如今五大战区已经全部被攻下,布莱加估计也已是囊中之物,恐怕用不了多久……”

啪——

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发出响亮的炸裂声,让神情凝重的明载中断了思考。

“发生什么事了?”门外闻声的管家立刻推门进来,在看到地板上一片狼藉后,他迅速拿来了打扫用的工具,“真是十分抱歉,还请殿下与客人先去书房谈事吧,这里交给我来打扫就好。”

“不必了,”回过神来的牧由拦住管家,主动俯身钻在茶几底下,“只是几个碎片,捡起来就好了。”

“可是……”

“我今天累了,不想再换地方谈话,”牧由低着头挡住正脸,不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表情,“况且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请管家先生不要随便打扰我们的谈话。”

管家为难地看向明载,在得到明载无奈的许可后,又连连道歉地离开了会客厅。

光宁她们……不行,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

牧由从微凉的茶水中捞出几块较小的碎瓷片,踌躇地放在大块的瓷片中,又捏着大瓷片的边缘在地上磨蹭,为自己调整情绪争取时间。

“需要帮忙吗?”

“不用,已经捡完了,”牧由把瓷片摆在桌角,用一开始的态度继续应对,“您继续讲吧。”

“哦……好,”明载收起了心中的疑惑,继续在地图上勾画,“如今卡塞帝国的外部防线已经被打开,而我父皇也决定亲临前线提振士气,形势已经是万分火急了!”

“我可没看出哪里紧急了,”牧由的目光并不在地图上,而是直直地注视眼前的人,“太子殿下,您是瓦德帝国的太子,应该为这场唾手可得的胜利欢呼,而不该坐在大后方给各位泼冷水,不是吗?”

“可我不希望这场战争继续下去了,”明载也用目光回敬对方,“皇都不是那么好攻克的,而其他几条线的部队也会很快回防,到时战争还会继续僵持下去,两边的民众还会继续受苦受难!”

“噢~那就是说,太子殿下您只是担心不能速克皇都而已,”牧由率先移开了视线,转而去盯着沾有茶叶碎的瓷片堆,“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事,我在皇都里还是有不少人脉的,改日写几封劝降信让他们投了,不就可以避免双方的战争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明载的音量突然提高。

牧由被他的声音震了一下,她眼神微变,态度也逐渐端正起来,耐心等待着明载后面的话。

“即使战争轻而易举地胜利了,父皇也仍会抓捕大量的俘虏和奴隶充当劳工,况且这场战争已经造成了太多无辜的伤亡,”说完这一串,明载猛地吐出一口浊气,声音也渐弱下来,“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这种无理由的战争而死了,仅此而已。”

“……那你又能做什么呢,”牧由收回了阴阳怪气的样子,眼中多了一份同病相怜的情绪,“最终的决定权仍在你父亲手里,你,还有我,都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

“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还是说你已经放弃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牧由从他手边拿过辞职信,粗略地扫过一遍内容,“你父亲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一早,宫门一开就出发,”明载无力地靠在沙发背上,“那时布莱加战役的结果差不多也送过来了。”

“那就抓紧时间,现在就把这份辞呈批了,”牧由脑子里迸出了应对方法,“前几天还有没有跟你提辞职的?今晚都一并批准了,再让管家加个班都送过去,争取明天就能滚铺盖走人。”

“你这是想干什么?”明载一脸懵地看向她。

“别急,我今天下午不是在你们这里闹事了吗?”牧由要过一份纸笔,替明载写出了一份台词,“明早天一亮你就进宫,按照这个套路向老皇帝哭诉,就说那些大臣派人假扮义军奸细,要来栽赃你。”

“这算不算恶人先告状,”明载接过那张纸,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其实这些大臣们也不支持继续战争,我们没必要对他们下手。”

“但他们也不会公开支持你,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随风摇摆,”牧由的语气却十分严肃,“靠不住的人就不应该被留下,我可不想再见到第二个弗雷。”

“行吧,可这招管用吗?我在父皇面前向来是没多少话语权的。”

“只要你把事情说的足够严重,他就必须站在你这一边,因为你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他必须保住你。”

“这可不一定,”明载苦笑着摇了摇头,“今天我进宫请他见好就收,及时停战,他还反过来把我训斥了一顿呢。”

“那是因为你父亲知道自己是对的,他作为这场战争的发动者,在任何时候——尤其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以以任何姿态被他人打败,但绝不可以自己主动宣布放弃!”

这段话无疑是给了明载当头一棒,他沉默了下来,手指交叉着互相摩挲,开始反思这其中的复杂问题。

牧由见对方略微开窍了,便继续点明这背后的矛盾:“能放下仇恨的永远是少数,绝大部分人在痛恨着战争的同时又渴望着胜利,今年的提前降雪又必然会导致粮食减产,于是大家就会把希望都压在战争的结局上……”

“他们希望用一场胜利来弥补这些年的损失,否则就会把仇恨转移到皇室上,来讨要自己这许多年来的损失。”明载替她补完了后面的话。

“你明白就好,无论如何,你的选择都是一场只赔不赚的慈善买卖,这也是为什么我开始要不停地去试探你,”牧由叹了一口气,重新为二人倒上了热茶,“希望你到最后也不要后悔这场选择。”

“那么义军呢?”明载忽然话锋一转,“其实……我一直都想加入义军,或许他们能够解决这一切。”

“哟,没想到殿下您还真是个舍得抛弃富贵的人,有决心!可惜啊……”牧由笑着咋了咂舌,“以他们那种一盘散沙的状态……啧,只怕会把国家带入更糟糕的境地。”

“这话怎么说?”

“义军的底子是工团,核心思想是工人自治,所以他们在考虑事情时极大概率是以工人为基准的,但一个社会不可能只有工人。”

明载端着茶杯靠在沙发上,安静地聆听这些来之不易的消息。

“义军的结构十分松散,他们按照不同的地区划分出了若干个小工团,工团内部的事全部由其工人自由讨论决定,完全不受外部干涉。”

“听上去是个很理想的方式,不过我猜你下一步要说但是?”

牧由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因为其生活环境等因素的不同,不同的小工团对不同的社会群体也会有不同的态度,比如我之前接触过的边境地区,那里因为气候变化导致农业荒废,粮食供给就全部倚靠走私商人,因此他们对这个群体会格外包容。”

“但南边工业群的商人经常挑动物价,导致许多底层工人的生活无以为继,他们必然十分痛恨这些商人。”明载补上了牧由不知情的见闻。

“是的,而随着事件的发展,这种差异只会越来越大,最终将义军变成四分五裂的一堆散沙;甚至可能在他们正式分裂以前,内部的某几支军队就会为了保持义军纯洁性而展开内战。”

末了,牧由还补充了一点:“这只是前期比较明显的问题之一,后面还有更大的问题——譬如资源调配、全面工业化等,这都是以义军的结构无法实现的。”

明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独自在心里消化刚才的对白。

“对了,太子殿下,”解决完了对方关心的问题,牧由也露出了自己的目标,“您知道今天早上的导弹从何而来吗?”

“这个目前还不清楚,只能初步锁定和暴虐有关,”明载喝光了杯子中的茶水,“怎么了吗?”

“没事……他在第三战区打完仗就回来了?”

“可能吧,至少我们没有给他下相关的命令,不排除是他想造反篡位,”明载对这件事同样表现得忧心忡忡,“但我想不到他这样做的理由。”

“清君侧,”牧由猜到了他的理由,“借除掉国师的名义挑动士兵的怒气,再借机废掉老皇帝,扶你上位,他就能趁此掌控军政大权了。”

“可他到现在都没有现身,也没听说有什么大动作,就像在等着父皇赶紧离开。”

“那就是另有目的,”牧由暂时也想不出别的理由,“总之他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比起国师,蚀骇与暴虐才是真正可怕的敌人,毕竟义军打出的头号敌人也是国师。”

“是呀,但愿不要再来一个难缠的家伙了。”

咚咚咚——

“殿下,外面出了一点事情,”门外是管家谨慎地询问,“您现在有时间出去看看吗?”

“你过去吧,我今天打扰得够久了,”牧由抖了抖外套,顺手捎上了桌子上的碎瓷片,“明天一早我要出去办些事情,有事下午再继续谈吧。”

“好,慢走,”明载一直把牧由送到楼梯口,才折返回去见被晾了许久的管家,“这大半夜的又出什么事了?”

“殿下,是这样的,”管家领着明载走出了城堡,站在院子里指了指东边的关卡,“那里有两个人被拦下了,手下人听他们的话里似乎认识牧由长官,就偷偷回来向咱们报告了。”

“认识牧由?他们是什么样子的人,话又是怎么说的?”

“是很年轻的一男一女,都不超过二十岁,男的一开始只说自己是萨斯特家族的人,要找殿下您谈事情,被问急了就说漏嘴了。”

“萨斯特家族?那不是卡塞那边的大财阀吗?听说他们家的老爷子还死在要塞了。”

“是,死的是他们家族的二把手,而来的那个人就说是他孙子;而那个女的好像是牧长官以前的副官。”管家将情况汇报完毕,等着明载拿定主意。

“这两个人千里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倒是非常可疑,而且他们是怎么知道牧由在我们这里的?”

“那殿下您的意思是……”

“先把人要过来吧,注意别让国师知道了,”明载轻轻擦了下手表,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找两个房间把人关起来,等明天下午再做定夺。”

终于快讲完这一卷了,还有三四章左右合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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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嗥鸣(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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