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堂会师。
老陈家此刻一片肃穆,陈爸推了推眼镜,拿张星报当他的聋子。
“这几天想明白了吗?读书还是继续你那套说辞。”文兰这些天已经伤透心了,如今反而冷静下来了,小兔崽子铁了心,做父母能关他一天两天反省,还是打得他回头?
都不能!她倒要看看他能闯个什么明堂!
陈澄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已经绝食两天了,虽然陈爸会在半夜偷偷从门缝塞瓶营养液进来。
少年唇色苍白,“咚”地一声笔直地跪在地上,黑色的碎发遮住他的额头,他还是那番话,“我要去打星宙之眼。”
文兰踢了陈爸一脚,装模作样!
陈爸施施然放下星报,朝儿子扔了一个坐垫,“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是什么老封建。”
“让他跪!给我跪好了!”
文兰厉声,“你既然小小年纪就要出社会了,我们也拦不住你,与其让什么破铜烂铁踢烂你的膝盖骨,不如早早让你见识。”
陈澄一声不吭,也没要坐垫。
屋子里光线暗沉,他跪在昏黑之中,明白他要心无旁骛地走职业,必须过了这一关。
“妈,爸,我不是脑子一热做的决定,我明白你们都是为了我好。”许久没说话,他声音发涩,像大病一场,陈澄终于抬起头,目光坚定,“现在的机甲竞赛不像以往了,只要我能赢!只要我最强!”
“千万人往矣,你怎么知道自己是最独特的那个?”陈爸也沉下了神色,他认真地看着这个已近成年的孩子。
没有定性,惯会耍小性子,这时候却坚定地说,他能做到。
他能吗?
陈爸在这一刻恍然惊觉,他好似从来都不曾认真了解过这个儿子。
陈澄手背上青筋紧绷,风吹动窗帘,阳光落在他仰高的下颌,像一只青涩的飞鸟在挣翅。
他知道他们松动了,少年牢牢地抓住机会,如同落水窒息的人感受到新鲜的空气,不亚于新生。
“因为我做到过。”
*
陈爸带着陈澄进了班主任的办公室,此时是上课时间,老师们都去上课了。
班主任周老师正在打通讯,他看到家长带着学生进来,挥手示意先等等。
“你确定都没通过?……”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周老师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不少,“许久没见你了,真是感谢,哪天有空聚一聚……”
周老师放下通讯器,和陈家父子一起坐到沙发上。
“陈澄,你考虑清楚了,现在给我一个答案吧。”
隔着门依旧能听见科任老师讲课的声音,而陈澄即将告别这种熟悉。
十七岁的少年在这个盛夏找到了自己的长青竹,他不是自甘堕落。
“周老师,我是来退学的。”
闻言,周老师心里有了预料。
自古以来,人们把“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奉为圭臬,退学去打游戏是一件极其离经叛道的事。
周老师并不腐朽,虽然可惜,他依旧认为这个聪慧伶俐的学生带着他的拼劲,大有可为。
“既然你决定好了,老师也祝你前程似锦,争取有朝一日能在S赛中看到你!”周老师希望这个学生最终能得偿所愿,并告诉两人他刚刚打听的消息,希望他们做好准备,“今年的职业青训营最顶尖的几个战队已经不招人了,对外统一口径,去面试的人都被刷了。”
“陈澄,你打算好了吗?”
“学生时刻准备着。”
周老师和陈爸听见少年清冷的声音在办公室响起,意气朗朗,如同一把除去剑鞘,渴望厮杀的利剑。
陈爸拿着周老师签的条子,带着少年去了教务处。
在经过一系列问话后,签上申请书,陈澄得知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好消息——因为办不了休学,老师说,原则上退学要消掉学籍,考虑到他是高三生,只做程序上的退学,暂时为他保留了学籍。
陈爸和陈澄走出行政楼,陈澄长呼一口气,整个人松下来。一切顺利。
走在出校门的路上,看着眼前熟悉的广场,熟悉的旗帜,没有意外的话,他不会再见到了。
时光酿得一壶好酒,品年少澜澜。
陈澄放空思绪。
突然,楼梯口传来急促的“蹬蹬”声,一个满头大汗的男生飞奔过来,一把揽住怔怔的少年的肩膀。
“陈哥,你……以后都不来学校了?”
男生人高马大,就是人看起来憨憨的,此时他好不容易见着罩他的陈哥,喘着气,扭捏着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嗯,我退学了。”
陈爸先行一步,留给陈澄叙旧的空间。
“啊?真的?我还以为是许王八那个混蛋嫉妒你,在造谣!”王万万一脸愤恨,看着跟白开水一般平淡的陈澄,又犹犹豫豫,“那你以后……是要打比赛吗?星宙之眼?”
陈澄清楚地知道他的顾虑,他没有像以往一样沉默,盯着男生的双眼,认真又冷静,道,“王万万,我不会有事。”
从他做决定的那一刻起,陈澄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将面临什么,“我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
从星元初,人们逐渐开发大脑,发现稳定觉醒精神力的手段,社会的变化日新月异。尽管如此,有些沉疴痼疾依旧无法解决。
更何况是先天之症。
陈澄并不自艾自怨。
开发星宙之眼这款机甲游戏的初衷是探索无限魅力的宇宙,人们渴望有朝一日能够实现开着机甲到万亿光年之外看看。
正因为如今的科技达不到这种程度,这款游戏满足了大众对宇宙之外无穷的想象力,热血厮杀,实力的竞技赛场,在三年前横空出世,爆火至今,更甚至,联盟在今年将它列入最顶级职业赛事。
“你要是混不下去了,兄弟我以后让你到我们家当总裁!”王万万比大拇指对着自己,颇为仗义发言。
陈澄嘴角抽了下,一脚踹过去,“我还没开始你就唱衰了!”
“行了,好好读你的书吧。”下课时间很短,陈澄抬手看手环,“你陈哥要拿就拿第一!”
挺拔如松的少年挥了挥手,仿佛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下课时的离开。
王万万愣在原地,耳边上课铃声响起,他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唇。
*
上了自家的悬浮车,陈澄被陈爸陈妈拉到祁市一家以贵出名的酒楼,他尚不明所以,在进门前被自家爸妈叮嘱等会好好表现,就茫然来到了一场饭局。
在人工智能化的时代,鼎盛酒楼仍然坚持用人,致力于带给客人最周全最体贴的服务。酒楼经理识人眼色,安静带人退下。
室内古色古香,陈澄看到了正襟危坐在对面的男人。
饶是他自诩见识不浅,从小跟着爸妈见过形形色色,此刻也失了神。
男人像古时大家里的贵公子,与这座喧嚣霓光的城市格格不入,他仅是素净的衣衫,有着鲜明的遗世的感觉,优越的骨相让男人有种低头的温和。
注意到今天的主人公,男人对他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随即,他起身走到陈爸陈妈面前,“伯父伯母,好久不见。”
“君山,几年不见,明月照人啊!”
“坐,咱们坐着聊!”
君山?
文兰轻推了下神游的陈澄,少年回过神跟着坐下。
美味珍馐,稀罕名酒一应俱全,香气飘渺,拂过鼻尖。
“这是你君山哥。”文兰转而向青年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犬子陈澄。”
说实话,爸妈的熟人陈澄基本都认识,但对这位“君山哥”完全没有印象,他看着青年英俊如玉的脸,暗忖。
君山早几年接手家里的生意,家族发展繁荣,本是如常,却在有一年,去插手了机甲行业,被人道年轻毛头小子,看不清形势。跨行如跨山,百年家业定是要败在他手里!
哪想此一时彼一时,不过短短三年,星宙之眼火爆得全网皆知,行业形势水涨船高,大改一潭死水的模样。
几人心里都知道这场饭局的目的,也不心急,交谈起君母近来的身体状况,机甲行业的前景,甚至说到了君山的感情现状。
终于,话音一转,提到了今天的正题,“君山,你也算是看着澄澄长大的,前些天这小子不省心,想要去游戏行业闯闯,你看平时能不能帮伯母照看下。”
君山放下茶盏,轻抿嘴唇,沉吟片刻道,“自然,不说伯母于我有恩,我也是要答应的。”
在爸妈殷切的眼神中,陈澄加了君山的通讯号,应下明天去战队基地的邀约。
有人帮忙照看,更别说是君山这个年轻有为的青年,答应的向来不会食言,文兰几日里,像不甚被呛到的辣意稍稍解了凉快,舒心了。
再怎么说不管这小子,文兰也狠不下心放他一个人出去闯荡。
告别了临时有事的君山,陈澄这些天紧绷的弦彻底卸下来了,他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拿起金镶玉的筷子,挑挑拣拣吃起来。
陈妈还没高兴得太早,刚从门口转过身就见儿子这熟悉的欠揍模样,火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拍在陈澄的背上,“悠闲啊,真是贵客来了,你明天要是被人退回来,我看你找谁接手!”
“妈!我吃饭呢。”陈澄的精气神因为爸妈肯定的态度回归,语气欠欠的,“那个君山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你们说我见过?”
火没发完,听见儿子谈起刚刚的青年,文兰言语中不乏欣赏,“你当然见……见了好看的人话就多起来了,从小就这没出息的德行。”
不等陈澄思考这一秒停顿,就听见文兰继续说,“他眼光独到,早年投资的游戏项目都很有起色,连星宙之眼都有他参份。”
“你只管好好打你的比赛,没事少去烦他,忙着呢。”
陈澄漫不经心应着,不觉得有什么事非要拜托他。
是骡子是马只等明天拉出来遛一遛,就知道实力是什么水平了。
恰好,他对自己很有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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