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时一刻,屋门便被苕伢他爹敲响了。老苕提前花了六个铜板雇了村里一家牛车,让儿子带着连瑜二人坐牛车到了镇上。
行了一个时辰到了镇子里,苕伢他爹就停下了:
“你们可以在镇上买些吃食,出了镇子往西行六七里路,就可抵达本县县城五方县,我还要去药铺给我爹买药,就不送你们了。”
临别之际连瑜递给了他一个银元宝:“这是这两天的食宿费。”
苕伢他爹见了这银子当场震在原地。地里刨食的人家卖粮或是打零工,见的都是铜板,哪看见过银子?
他连连摆手推拒:“你们也没吃几碗饭,我不能要!我爹会打死我的!”
连瑜劝道:“叔你就拿着吧,大爷的腿不能拖了。”
想到阿爷的腿,苕伢他爹犹豫再三还是接受了。
分别后,连瑜和萧无咎去镇上食肆买了早食,两碗鸡丝汤面并两个油酥饼下肚,整个人才有了力气,走上官道。
官道走了一半,水喝完了,连瑜见路边设有茶亭,便让萧无咎原地等着,他去茶舍买水。
站在路边的萧无咎冷眼瞧着小皇帝在敞开的茶亭里不知说了什么让老板娘笑得花枝乱颤,老板娘不仅给他倒满了水囊,还从一边的簸箩里抓了瓜子干果塞给小皇帝。
不多时,连瑜提溜着一油纸包零嘴跑了回来,他从老板娘口中探听到有人马来查访他们二人的行踪,便赶紧告知了萧无咎。
“听说他们手里拿着画像,遇见两个结伴而行的男子就会仔细盘问”,连瑜忧心忡忡道,“那些人应该去了县城,我们要不要等一等或者绕过这里?”
萧无咎神情一凛道:“不,陛下,我们必须进城。”
连瑜问道:“怎么说?”
萧无咎:“五方县四处环山,我们绕过县城就需要从山上走,此处山峰连绵不断,我们走出大山需要十日时间。”
连瑜小脸一皱。时间确实太久了。
“陛下”,萧无咎叫了他一声,下颌微抬悠悠道:“看来我们得换个身份前行了。”
“乔装打扮?这会不会穿帮?”连瑜觉得不大保险。
“贼老头子!老娘的钱呢?是不是被你拿去买酒了?”
茶舍老板娘的咆哮骤然响起,引起了连瑜二人的注意:
“老娘一日劈柴煮茶只赚百文钱,你还要将这辛苦钱拿去打酒,老娘要休了你!”
一个老头醉醺醺地从屋里出来,叫嚷起来:“我买个酒怎么了?你看你跟个这般泼辣凶悍,若非穿着女服,哪里像个女人?”
夫妻俩以爹娘为中心,近亲为半径,π取十八代,进行了友好问候。此处省略一千字内容。
听了半柱香的茶舍动静,萧无咎定定地看向连瑜。
“陛下,也许您可以用非常手段乔装一下。”
连瑜:“……朕不可以。”在这一瞬间,他诡异地明白了萧无咎的意思。
他不敢置信:“大胆,你这是戏弄朕?”
他怒不可遏:“胡闹!朕可是真龙天子。”
最后,连瑜再三强调:“朕又不是那等变态,朕不干这种事!”
“臣也知道这种事有失陛下的颜面,可惜臣的模样鄙陋,身形粗壮,不能为陛下分忧,陛下若是觉得过于为难,那就另想法子吧。”
萧无咎叹了口气:“有臣在,就算那些歹人认出陛下,臣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让陛下受伤的。”
说罢垂下眼,似是伤口疼了,他蹙了蹙眉,将手臂托了下放在身前。
沉寂半晌,连瑜看了看萧无咎坚毅的面容,想到他那狰狞的伤口,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咬紧牙关:“此事你若敢说出去,朕就要你的脑袋。”
午间,官道上行人里多了对兄妹。
连瑜提着妃色麻布裙的裙裾,迈着小碎步,一步一挪,跟着萧无咎到了五方县县城,却发现城门戒严,百姓排着长队等待城门官差的盘查。
恰巧几个妇人刚从县城出来看着队伍唠了起来,连瑜见状悄悄凑了上去。
“听说县令亲自下令要抓两个逃犯,官爷们挨个对着画像找人,还要看了户籍路引才让进城呢!”
一个抱着娃的妇人听了,忙问:“那画像俺瞅见了,是两个二十左右的俊俏小郎君,恁俊的小郎君怎会是逃犯呢?”
“别看那俩逃犯长得好看,犯的罪大着嘞!身上背着十几条人命,可吓人了!”
另有人接话道:“何止啊!听说这两人是外地流窜过来的采花大盗,不好黄花大闺女,专采媳妇婆子。”
“啊?”一听这话,几个三四十岁的媳妇婆子立即捂住了衣襟,煞白着脸不敢闲聊,抱住自家的孩童坐上牛车回家了。
夹在中间的连瑜:“……”
听了小皇帝转述的萧无咎:“……”
“五方县县令应当是抚远王的下属。”
“这里离京城不远,五方县县令还拿了画像抓朕,这县令就不怕被京城发现问罪于他?”连瑜费解。
萧无咎有些忧虑:“看来是抚远王是舍了五方县县令这枚棋子也要抓到您了。”
连瑜哼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放心吧,朕、我这样打扮,任谁看了都是一个平平无奇小姑娘,没问题。”
话语很自信,但是他忘了自己不再平坦的胸膛,这一拍之下,衣服里塞的两个梨子跟着跳了跳,险些没掉下来。
连瑜唬了一跳,赶紧伸手一边捂住一个,往上塞了塞。
看着这一情形的萧无咎眉心跳了跳,忍不住看了看四周咬着牙提醒:“小妹,这两个梨子你不用可以塞。”
连瑜瞬间戏精附体,“呀”了一声,娇娇俏俏地一跺脚:“哥哥说什么呢,妹妹我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该有的都得有呢!”
一阵恶寒袭来,萧无咎抽了抽嘴角,只得由着小皇帝闹。
两人跟着百姓们排起了长队,待轮到他们时,连瑜提着过长的裙子,迈着小碎步上前。
趁差役们还在检查前面一家子时,他偷偷瞟了眼他们手上的画像。
看完他撇了撇嘴,不知哪里来的半吊子画师,连他的五分俊容都没描绘出来。
他这探头探脑的小动作吸引了手持画像的年轻差役吴大郎。
连瑜脸上虽然和萧无咎一样特意涂黑了一层,但精致的五官依然夺人眼球,让吴大郎多看了好几眼。
轮到连瑜和萧无咎时,差役刘二狗严声斥道:“站住!你们哪里来的?叫什么?进城干什么去?”
连瑜角色转变得很快,微微抬起下巴,娇娇怯怯地说道:“民女叫萧甜甜,这是我哥哥萧铁柱,家中老父生病,民女和哥哥来药材铺买药。”
刘二狗:“上面有令,没有户籍路引不得入城。”
“民女不知晓此事,这……这该如何是好?我爹高烧不退,病得都说胡话了……呜呜呜。”
连瑜连忙拿起一方帕子拭泪,将一个小姑娘可怜无措的神态演绎得入木三分。
吴大郎于心不忍,禁不住求情:“刘大哥,咱们要寻的是两个男子,与这位姑娘和其兄长无关,要不然放他们进去?”
刘二狗一派刚正,数落他:“你知道个屁!要是歹徒找这姑娘勾结传信呢?要是这姑娘是歹人男扮女装呢?万一耽误了大人们的大事,这责任你担当得起吗?”
萧无咎看出这个刘差役的本性,他伸手按了按连瑜的胳膊。
连瑜不甘不愿地拿出一个红布包:“虽没有户籍路引,但我娘给了民女这个。”
刘二狗眉头一挑,接过来一摸,不是穷酸百姓给的铜钱,而是一个沉甸甸的银元宝。
他顿时笑了,让开了路:“罢了,小姑娘既然有孝心,又如此识礼数,定不是我们要找的奸恶之徒,进城吧。”
“多谢二位大哥!”连瑜立即展颜一笑。
吴大郎一时竟看呆了。
待他俩进了城,他仍在发呆。
萧甜甜,人如其名,果然是个甜美的姑娘。
眼见他们把排队的人检查完了,差役们才闲暇一会儿。
刘二狗看吴大郎一直魂不守舍的,打趣道:“那小姑娘是挺貌美的,你若真喜欢何不追上去问问人家许人没有?”
吴大郎下定了决心:“刘大哥,你帮我守一下,我去去就回!”
“甜甜姑娘,等一下!”
连瑜见差役追了上来心里登时一个咯噔,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端倪。
“甜甜姑娘,你、你可曾许了人家?”吴大郎涨红着脸快速地憋出一串话语,“我叫吴大郎,二十有一,在县衙做事,家中父母俱全,还有一弟一妹,你觉得我怎么样?”
连瑜睁大了杏眼:“啥?”
看着这个愣头愣脑相貌一般的小子,萧无咎眯了眯眼很是不悦,他难得生出一种懊悔的情绪来,早知道小皇帝这么招蜂引蝶,就不让他扮成女装了。
这么想着,他迈步挡在了小皇帝身前,满是冷意地问:“官爷想对小民的童养媳做什么?”
“?”吴大郎傻眼了:“童养媳?你们不是兄妹吗?”
“萧……甜甜是孤女,小民父母收养了她,让她做小民的童养媳,若不是家父重病,我们这月就成亲了。”萧无咎面色不改地说瞎话。
吴大郎眼神痴痴地看向连瑜:“甜甜姑娘,他说的可是真的?”
萧无咎也睨着连瑜:“萧甜甜?”
这是什么二男争一女(?)的狗血剧本?
连瑜看看一脸期待的吴大郎,又看了看眼带威胁的皇后,他当机立断地冲萧无咎唤了一声:
“夫君!”
本着恶心萧无咎的念头,他咬着下唇道:“夫君讨厌!你怎么连名带姓的叫我,你从前都喊人家小甜甜的!”
咔嚓~
连瑜仿佛听到了一个纯情少年的心碎声。
萧无咎勉强满意,他对吴大郎说道:“官爷,待家父身体痊愈,我们定了婚期后便会给您发请帖,到时您若有空可过来喝个喜酒。”
吴大郎捂着一颗破碎的少男心离开了。
见连瑜面上似是愧疚,萧无咎阴阳怪气道:“怎么?陛下还真想要和那个官差发展一段情谊不成?”
他讥笑道:“那厮见识简薄举止浮浅,十分贪恋您的美色,就算知道陛下您是个男子,想必也乐意陪伴在您的身侧,若是陛下舍不得,回宫后也可下旨纳他为妃。”
连瑜冲他翻了个白眼:“君有疾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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