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比想象当中顺利得多。
顾然在刘女士母亲的双手、胳膊、额头上，用朱砂画满了诛邪咒，最后将目标对准了她的腹部。
短短几秒的功夫，他的手指掐出了六七个法印，配合着韵律感极强的咒文，让对玄学一窍不通的观众们都感受到了那种神秘之美。
这是最初的巫师们供奉天地沟通神明的法术，它的音律感、动作感都是优美利落的，毕竟从某种程度来说，人类的活动，是希望天上的神明能够知晓、喜爱，这才能愿意产生回应。
求普通人办事儿都得说点儿好话，送个礼物什么的，更何况是求神明办事儿？礼仪好看唱词好听可太重要了。
在顾然口中咒文的最后一句结束，刘女士母亲身上那红色的朱砂隐隐透出金色的光，她本人在金色光芒中的表情安闲舒适，但在场诸人却隐隐听到了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声音在哀嚎。
只除诅咒，不伤生人……这居然真的能做到。
连湘即便早就知晓这个咒语最后能够带来的结果，但是当这个咒语真正施展成功，结果也真的到来的那一刻，心中还是涌起无尽的钦佩，和一丝丝的苦涩。
有些事情，确实是要看天赋的。比如她的堂哥连洵，比如眼前这个才二十岁的顾然。也许她自己修行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他们现在这个高度。
天赋绝顶、世家传承，身负功德……这三种只占其一，前途都无可限量，然而顾然三者俱全，以后会成长到什么地步，连湘觉得自己连想象都不能。
在一片金光当中，除了周奕尘，无人注意到有一丝红雾悄悄地纠缠在了顾然的身上。
当金光和哀嚎都散去时，刘女士的母亲低头陷入了沉睡，她的脸上不在时麻木和空洞。即便合拢双眼，唇角都保留着淡淡的笑意。
她此时沉浸在了一场许久未有的美梦当中，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切苦难都将过去，虽然逝去的时间不会再复返，死去的人也不会重新回来。但好在她还可以忘却一切，重新开始。
而伴随着诅咒源头的拔除，刘女士也安静了很多。她不再忽而动作激烈的挣扎撕扯，忽而被往生咒压制得畏畏缩缩。
此刻她终于恢复了些许神智，甚至神情也不是最初见面时的尖锐刻薄。
一个憎恨这个世界的太岁托生，她曾经一直与世界各个不如，一股尖锐的能量一直在不自觉的阻止她温柔的接触这个世界。当蒙在眼前上的这层纱帘揭开以后，一切的现实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她的皮肤，干枯的双手也渐渐恢复正常，只是除了重瞳没有消退之外，其他也逐渐恢复正常。
连洵和顾然分别解开了自己布下的那层结界，刚一获得自由，她第一件事就是扑倒母亲的身前，查看她的情况。
“她没事儿，只是睡了一觉。”顾然道：“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这三十年中发生的事情都不会再记得。固定在她身上的时间也会开始流动。”
“谢谢您。”在短时间内回顾自己噩梦般的经历，又了解了某些残酷的真相，刘女士恨不得找个地方失声痛哭。但此刻面对着帮助自己的人，她勉强压抑着心中的情绪，哽咽着，也真诚的向在场的所有人道谢。
“刘女士，真诚的邀请您带着母亲到空明派做客。”连洵道。
在眼睛变成重瞳之后，她应该也获得了些许不一样的力量。同样，因为直播节目的播出，难保不会有其他人来重新打这对母女的主意。别的不敢说，空明派还是能庇佑两个人的安全的。
他也愿意让刘女士在空明派内学习一些控制重瞳带来的能力的办法，回禀师父后，也可以让她以后借空明派的名头在外行走。至少有这么大的门派镇着，不敢有人对她们出手。
连洵和周奕尘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周奕尘对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看来这次的委托人，确实和“那个”有关，潜伏在最为幽深之处的蛀虫们，终于还是被抓住了些许马脚。
也算收获颇丰吧。
《肉眼之外》的第三期节目，第二场正式比赛，就在这么一片大团圆式的结尾下结束了录制工作。
这边摄像头一关上，那边主持人加上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瘫倒一地。
这玩意，这玩意也太刺激了。怪不得这个项目的工资那么高，还给工作人员上保险。别的节目玩的是工作过劳心动过速，他们这玩的是心跳骤停啊。
因为现在的娱乐影视行业整体开放，除了电视上的上星节目会收敛点儿之外，各类网络节目只要在法律允许范围内，玩什么的都有。本来这个组的工作人员们还觉得又荒野求生的那类节目，能危险到哪里去。
现在知道了。
说不定能危险到鬼的嘴里去。
别的野外节目最多是让人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头扭掉，然后“嘎嘣脆鸡肉味”，这个节目反其道而行，说不定哪一天就有鬼来把他们头扭掉，然后“嘎嘣脆鸡肉味”了。
这回别说工作人员，连着发生两次危险，总导演心态都崩了。只剩下制片人孟乔和连洵苦苦支撑，各种劝慰安抚加工资，试图不让节目因为工作人员集体罢工而半路流产。
不过这些都和顾然没有关系了，他拾掇拾掇自己的东西，溜溜达达地跟着大部队向录制棚外头走。
许越则打扮得十分低调，在外面“接他下班”。
许越则虽然出身许家，但以前多少还是顾忌点娱乐圈的媒体的。毕竟这个时代，谁也不能只手遮天。愿意卖许家面子的固然多，但也有为数不少的和许家没什么纠葛，不愿意卖这个面子。
这部分媒体该怎么爆料他，还怎么爆料他。
但自从顾然横空出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这帮媒体就算不信钱，但多少信邪。对于神秘侧的顾然惹都不敢惹，敢追着许越则拍的，遇到他和顾然在一起，都得躲开。这一来二去，让许越则反而借了顾然的光，行动的自如许多。
“许哥，你来啦！”顾然几步来到许越则面前：“等了多久？”
“没多久。”许越则低头看了眼表：“我在附近和人谈事情，正好看到你这边直播结束才过来。”
“你上回不是说想吃小龙虾吗？我知道有一家店特别好吃，提前订了位置，咱们现在去正好。”
“那好啊，我……”顾然话到一半，正要点头，却突然觉得心口猛地跳动两下，一阵绞痛自胸口传递到全身，忽的一下让他眼前发黑。
“你怎么了？！”许越则发现到他的异样，赶忙伸手试图搀扶他。然而顾然却突然倒下，幸好他反应快，改扶为抱，终于抢在人倒地之前勉强捞住。让顾然的后脑勺免于直接砸到地上。
“然然？”许越则见他刚刚出来打招呼的时候还红润的面色，突然变得惨白，双目紧闭的同时额角还渗出了冷汗，仿佛正在遭受极大的痛苦。
“帮忙叫救护车！”许越则对发现了这边不对而匆匆赶来的保安急声道。
“别叫救护车，没用的。”后面跟来的一个人突然出声阻止——是周奕尘赶来追顾然，正好撞上了这个场面。
刚刚在顾然施展诛邪咒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有一丝不详的红色雾气在顾然施法的同时，缠绕上了顾然。他当时无法分辨这是什么，只是本能的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刚才一片混乱中，顾然率先离场。周奕尘还没来得及和顾然说，就发现他已经走了，因此才着急地追上来想提醒他一下。
没想到那红雾带来的影响如此之迅速，人才刚出门，他提醒的话还没说出口，居然就直接倒了下来。
周奕尘摘掉手套，用手心轻轻地触摸了顾然的额头，心中的猜测被证实了是对的。
“他不是生病了，这是……施展诛邪咒后的反噬。”周奕尘长叹一口气：“纵然万千功德加身，可他心里依然有一块地方无法触碰。这不是幽冥判下的罪责，而是他自己给自己定下的罪责。”
哪怕他笑着说自己早就看淡了、看开了……哪怕他调侃道自己的父母亲不知正在何处享福……
但是在他的心中，永远有五岁的那一天，父母离去时的身影。
这罪责是幼小，是孱弱，是无能为力，是恨不得以身代之。
“反噬……”许越则强行压下内心的惶恐，现在的任何恐慌和犹豫都无济于事，如何能帮到顾然，才是他唯一可以思考的问题：“怎么样才能救他？”
“救他？”周奕尘摇了摇头：“你知道什么是心魔吗？他只能自己救自己。”
“除非……”
“除非什么？”许越则紧紧地盯着周奕尘，他不想放弃任何一种可能性。
“除非有牵扯至深之人，至亲之人，能够带他走出心魔。”周奕尘道：“但是这很危险，如果他回不来，那去带他走出心魔的人也同样回不来。”
“回不来会怎样？”许越则追问。
“回不来，只有死路一条。”周奕尘道。
“他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知道这样算不算牵扯至深？”许越则突然问道。
“什么？”周奕尘不是没听清楚，是无法置信。他以为他刚才说的够清楚了，至亲之人都很难有毫不犹豫就愿意付出性命的。
这可不是小情侣开玩笑，说什么我把你看的比我自己的命还重要——那就是说说，毕竟绝大部分人的一生都不会遇到这种性命堪忧的情况。眼下正是那种极少数情况现场，不是说说就罢的场合了。
“我听说，在你们这行里都讲究因果，他小时候就救过我一条命，我愿意还他。”许越则重复道。
“我只问，我有没有这个资格。”
一更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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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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