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偏抛下人遁空门，徒留得妾身独自盼人归，又遇上豺狼虎豹把命催。”
又一遍……
如果不是女子每次的动作会有些变化，光听唱词，顾然都会以为这是一个播放的录像，只不过是卡带了。
“谁在那里？”
两个人躲在角落了听了十几分钟，终于因为顾然扶着树的时候，不小心踩断了一截枯枝而发出了“咔吱”的声音，惊扰了唱戏的女子。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顾然索性走了出去，与那女子面对面站立。
风吹开了乌云，月光洒在了女子的身上。顾然也第一次看清了女子的全貌。
女子看上去极为年轻，她只有半张脸画着浓厚的油彩，飞扬的细眉，上挑的燕尾带着绯红颜色，是那样华美精致的相貌。
可她另外半张脸确实扭曲的……不是鬼怪一样的枯骨，她的脸像是被火烧过，皮肤上瘢痕丛生，皮肉纠结，十分恐怖。
这是一张至丑与至美结合在一起的脸。
顾然看到她的样子没有惊慌，脸色也一如往常。仿佛自己只是普通的在月夜下散了个步，遇到了一个偷偷练习唱戏的姑娘，被发现，而然后两人自在的攀谈起来。
“您好，我叫顾然。”被发现后，顾然淡定地做了一个自我介绍。
“小女子婉娘，这厢有礼了。”红衣女子用着唱戏般婉转的嗓音，对顾然回礼。
她说话的方式有些奇怪，不像是现代打招呼，也不像民国时期打招呼的习惯，反倒是像戏文里公子小姐初遇的台词。
“婉娘姑娘为何深夜在此处唱戏？”
“公子见我，却不怕我，真是稀奇。”那个自称婉娘的红衣女子并未回答顾然的话，反而自顾自的说道：“公子不怕我面容丑陋？”
“美丑只在人心，外貌美丑不是人力可改，自然也没有必要过多在意。”顾然道。
“公子低头看看地面，我没有影子，并不是活人，公子也不怕？”似乎是地一个问题的回答让婉娘非常满意，生了接近顾然之心，所以她慢慢地向前两步，靠近了顾然。
“我不过是漂泊在此百年的一缕幽魂罢了。”婉娘走到了顾然的面前，轻叹道。
许越则刚刚在顾然走出去的时候，被示意留在后面。他此刻偷偷地关注这前面的状况，不去打扰，但是也不免为顾然捏了一把汗。
“我还是那句话，死生大事亦不是人力可改，人心有善有恶，死了变成鬼自然也有善有恶。不知婉娘姑娘是否有害人之心？”顾然没有退后，也没有回避，反而直白的问道。
而且……幽魂？顾然微微皱眉，他还是那句话，眼前之人一丝一毫鬼气都没有，不可能是鬼，更不可能是飘荡百余年的鬼魂。
人死之后，鬼魂会接受天地的指引，去往地府投胎。有些人因为一些执念，或者其他原因，滞留人间，但是也只是滞留。
这种滞留人间的鬼魂一不能保证意识清醒，二就算是意识清醒，也根本不可能影响现世。除非力量积聚到一定水平，否则鬼终究是鬼。吓不到人，也害不了人。
有多少鬼连挪动个东西都做不到，更别说被人看到身形了。
所以婉娘的存在是个悖论，如果她真如自己所说是一个飘荡百余年的鬼魂，那么她确实可以被人看到，也能被人听到声音，但是她不可能没有鬼气。
就算是有什么法宝能够隐匿鬼气，也不可能隐匿阴气。对于鬼魂来说，她存在的地方时必然会有阴气的，只不过是阴气的多少不同而已。天地之间的阴阳二气本就是平衡的，正如夜晚阴气盛，白日阳气盛一样。
一个鬼，它就是阴气形成的。没有鬼气可以解释，但没有阴气的鬼就像是身体里没有水分的人一样，完全无法解释，不能理解。
不可能，不存在，存在即是离谱。
“呵，真是有趣。”婉娘掩唇轻笑：“公子连鬼神之事都能看得如此淡然，不会是个天师，专门来收我的吧？”
“我确实算是个天师。”顾然道：“但我并不是来收你的。”
鬼与人共生于这个世界，只不过是各有其道，两不干扰。顾然也不是那种偏执的，觉得一切非人都应诛灭的修道者。只不过是受人之托才过来，至少要了解一下她的要求，如何才能够不在影响现世，不打扰各自的秩序。
“我虽然不是来收你的，但是剧组最近总是发生些怪事……道具丢失，服装损坏，还有人听到了您唱戏的声音。”顾然摊手：“对于阳世的人来说，这些情况是在诡异，让大家很是恐惧。”
“所以我只是想来和您交涉，不知道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让你不再做一些影响阳间秩序的事情。”
婉娘之前的情绪一直算是稳定，也没有任何发怒的迹象，但是在顾然提起“阳间秩序”的时候，周身却突然气势暴涨，那画着半面妆的脸庞也透着狰狞，竟完全没了刚刚柔和对话的模样。
“秩序！！！”
女鬼尖利的声音像是用指甲刮着黑板一样的刺耳：“阳间秩序！！！”
“阳间若有秩序，我又何必徘徊在此！”
鬼魂就是这样……他们比活着的人更加缺乏束缚，也更加缺乏理性。倒也不是说鬼魂不讲道理，而是他们本来存在的原因，大部分是因为偏执和仇恨。一旦这一点被触碰，那么发起怒来是很难克制的。
就像是婉娘，上一刻还“公子公子”的叫着顾然，和他亲切地闲话家常，下一刻就露出了自己的狰狞面目，伸出指甲尖利的手，朝着顾然的脖子抓了过去。
“执鬼神令，诸邪降服，镇！”
一人一鬼的距离并不远，在婉娘暴起的那一刻，顾然反应迅速，双手结印，镇压邪祟的咒语随即出口。一阵金光在他周身闪过，一瞬间便将张牙舞爪充过来的婉娘给弹飞了出去。
“啊！！”红衣女鬼被金光击退□□步，勉强站稳，她尖利的指尖已经冒出阵阵黑气……
虽然看不出婉娘到底是什么，但是驱邪的咒语对她还是生效的。
顾然松了一口气……
咒语生效，那就是能对付——对自己的实力，顾然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然而，婉娘在被弹飞之后，抬起头时目光却没有看向顾然，而是穿过了顾然，看向了他身后更远的地方。
坏了！许越则被发现了。
顾然赶快回身急切道：“小心！”
还有，但别等，快睡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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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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