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2019年年初，广城大学的西南方向有个豪宅项目进入了开发阶段，彼时还是打地基阶段，吴杰便是在这里干活。
很快，有大学生投诉这边有人虐猫虐狗，学校里的猫猫狗狗都被大学生们称为学长学姐，教学楼里有哪些，宿舍楼有哪些，基本上都有数。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猫猫狗狗开始消失了，有心眼的同学就开始到处寻找，最后学校的小树林里找到了一些皮毛。
“这绝对不可能是自然死亡！”
“报警，一定要报警。”
大学生们只在热搜上看到过有学生虐待猫狗，这时第一次在自己身边发现，恨不得下一秒就把凶手抓到。
这个类型的案子，来的自然是社区警察。
社区警察听了情况，又看到学校很多地方都有监控，按理说，查了监控就能发现是不是有人在学校虐猫狗。
“我们学校的监控系统比较老了，只保留三天。”
不仅如此，还有好几个摄像头坏了，学校并没有及时维修，剩下的监控中，好几次都只在监控里看到了流浪狗突然就跑开了，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这个人肯定来踩过点，知道那些地方有监控。”社区警察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没有了监控的帮助，那就只能靠传统办法了。
每天晚上，这边就会有两名社区警察伪装成大学生，在这边巡逻，想试试能不能找到这虐杀流浪动物的人。
报警的大学生们也跟着一起巡逻。
“这些人抓到了，能判刑吗？”大学生小声问道。
“判刑有点难，应该会拘留几天。”
“那这么折腾也太亏了。”另一个大学生说道，只是拘留，能有什么用？
话是这样说，但肯定还是要继续巡逻。
一连几天下来都没有遇到可疑的人。
“可能是走漏了风声，不敢来了。”
“有可能是。”
最后，大家都快放弃的时候，几个人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对方抱着一只猫，在学校的教学楼下，被逮了一个正着。
一问，原来是隔壁工地的工人。
他被抓了，也吓到了。
“警察同志，这是我第一次抓，我还没吃过，真没吃过，这是第一次，我是看吴杰他们吃得香，就想来这边抓一只。”
这名工人称，他们工地有两个人，每天都是自己偷偷煮肉吃，他馋的不行，就问了是什么，对方跟他说是在这边抓的流浪狗。
他自然相信了，这两个人特别抠门节俭，平日水都舍不得买，这天天吃肉，肯定就是这样来的。
社区警察立马就找到了吴杰和他二表哥，吴杰，其中一个社区警察想说这名字真大众，她和对方撞名字了，不过从小到大经常撞名字，她也是平常了。
警察一问，两个人都是摇头。
“肯定是老胡胡说，他这个人经常胡说八道，我们怎么可能吃流浪狗，那玩意多脏。”
“警察同志，你问问其他人，老胡这人平时就爱胡说八道。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其他人也说没有遇到过吴杰吃狗肉，平时他们自己做饭，也是去外面买的猪肉，而且老胡的确喜欢说谎。
再加上监控没有拍到，两个人不承认，搜过两个人的物品，并没有发现有关的东西，也就是完全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两个是真的杀了学校这边的流浪动物。
这事也就算了。
名字也叫吴杰的社区警察觉得这两个人真有可能吃狗肉，一方面这两个人面对警察的时候，太淡定了，说话眼神都像是排练过无数遍一样，而且最后这个被抓的工人被监控拍到了，和前面的熟练作案不一样，也许对方说的是真的，那个叫吴杰的人就真的干过杀学校动物的事情。
可没有证据，后面她关注了这边的情况，也没有再出现流浪猫狗失踪，也只能作罢。
这件事差不多都要忘记了。
直到社区警察们私下里聚餐，大家提到了平城那边的大案子。
“现在在查的嫌疑人还是咱们广城人，叫吴杰，和咱们的吴杰同名了。”
这不，记忆一下子就回来了。
这位叫吴杰的社区警察回去就询问了嫌疑人吴杰的信息，然后去找到了平城的专案组。
云松正在发愁吴杰的信息太少了。
吴杰这个人基本上属于社会边缘人，他没有入职记录，没有交税记录，他也没有用支付宝和微信支付，只能通过手机知道他18年的活动范围。
结果，一大早，她刚到办公室，就听说有人找她。
对方给她提供了18年吴杰在一个工地上挖桩的信息，还提到对方可能有杀学校流浪动物的嫌疑。
云松一下子有了新的方向。
当时虐狗的事情，被抓那位老胡留下了信息，云松很快就找到了对方。
对方说起当初的事情，还是一肚子气:“我没有吃，我就是看着吴杰他们吃，眼馋了。”
“他们？除了吴杰，还有谁？”
“他当时和他二表哥一起”
“他二表哥叫什么名字？”
“这……我还真不知道，不管年纪大小，大家都叫他二表哥。”
“他们当时是什么情况？”
“两个人卖力，尤其是那个二表哥，我们下桩的人，有些时候要一整天泡在水里，我们下雨天就不下去，但他不是，下雨天他也要下去，除了停电了，实在没条件，要不然他都是第一个下去，最后一个上来的人。”
“再说了，他们两个人关系也是好。”这位工人说起这些事情来就停不下来，都是过去挖桩的时候，大家觉得奇怪的事情，现在也愿意说出来。
“咱们这个活，一直都是要两个人配合挖一条桩，一个人在上面，一个人在下面，”
小徒弟不太懂这个，她没有去过工地，云松清楚，挖桩是往下面挖洞，再浇筑混泥土，一个人下去，往下挖的时候，上面的人负责把下面的人挖出来的泥土拉上去，倒掉。后面浇筑的时候，上面的人要负责搅水泥，下面的人负责浇筑。
“这上面的人活要轻松一些，下面的人要累一些。”不只是累，下面的人是在一个黑暗的封闭空间里，只有一盏灯，而且通常下面的人扯着嗓子大声喊，上面的人也不一定能够听到。
“我们工地上都是两口子一起干，无论谁下去，反正最后挣的钱都是进了一家人的口袋，这样才不会闹翻。但吴杰和他二表哥不一样，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二表哥在桩里，吴杰负责搅水泥，两个人的钱还平分。”
“就这样，吴杰还自己一个人走了。”
“他走了？你们看到的？”
“这倒没有看到，但有一天早上，我们上工，结果过去就只有二表哥一个人在桩里，二表哥还是找了另一个人帮忙，才把那条桩搞完。”
云松听到这里，想起了之前的种种，以及18年以后吴杰的完全消失，作为一个刑警，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吴杰可能已经死了。
她们带着那名工人来到了那别墅小区。
而现在，这个项目依旧只打了地基，整个项目破产了，工人还在说:“当时都差点拿不到钱。”
云松站的地方便是打的桩。
云松说明了情况，找来了社区警察，大家一起尝试把这里挖开看看自己的猜测。
阳光下，混凝土一点一点地被敲开。
几年前，有个人在晚上也在拼命挖，他是往下挖，头灯发出来的光让他心里没有那么慌。
这一切的苦都是值得的。
一百万，一百万。
他只想要一百万。
工地很少确定工作时间，来工地里的人，大多数早上四五点就要起来，有人会去开大灯，然后各自挖各自的。
工地上的人也不是按照时间给钱，这些工人和后期的建筑工人不一样，他们属于挖桩工人，他们的工资不是按照时间算，而是按照桩的深度算。
这比在工地上的每天三百块钱更多，最高一天能拿到五百块钱。
吴杰在上面搅水泥，他从小就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最开始身体好像受不了，腰酸背痛，每天都觉得自己要死了，只能靠着未来能够拿到的钱来安慰自己。
三个月下来，他竟然在搅水泥中找到了乐趣，过去所有的辉煌都不能让他安定下来，反而是这种简单的不动脑子的，每天干多少就拿多少钱的苦活，让他慢慢地觉得这日子也行。
他一边干活，一边想事情。
去找大女儿，到时候肯定要低声下气，被骂被说，然后带着大女儿去找李青青，虽说能拿到钱，可到底也不是个事。
他过去自己也挣过那么多钱，最后还不是没有留下。
他现在一个月就能挣一万多，工友们关系也不错，实在是没必要去整其他的了。
于是，在他拉着二表哥干了四个月苦活后，他觉得二表哥应该和自己差不多。
二表哥从桩里出来时，两个人又是工地上最晚下工的人，吴杰开始和二表哥说了这件事。
“我觉得咱们现在这个日子也不错。”
吴杰这个人虽说年纪不小，但并不算成熟，他就是在这个晚上，突然就有了这个想法，也许明天想法就又变了，也说不准。他做事，向来都是心血来潮。
二表哥的手全都是磨出来的血泡，两个人为了挣钱，下雨也不会休息，导致二表哥的脚泡烂了大半。
他在月光下，听着吴杰兴高采烈地说着未来可以一直挖桩的事情。
他们头上，一轮圆月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月亮依旧是几年前的月亮，月亮下的人却换了一群人。
一具尸骨被挖了出来。
云松看着被挖出来的尸骨，她能够大概猜到这个人的身份。
2019年，吴杰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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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吴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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