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现实
三天的时光飞逝，娜娜经过五渔村和热那亚回到了雪城，而那位始终无法得到真正自由的修士，也踏上了前往尼斯的列车，去迎接他命定的旅程。
娜娜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即是完成作品，在通过几天时间，把童插稿件最终完成后，她在比赛的官网填写了参赛资料。
理好身边所有的杂事，娜娜这才整理好思绪，在逃避了这么久之后，她终于要勇敢直面现实了。
在波河的右岸，郁郁葱葱的近水处草木丰茂。
浓密的树林给夏日的河边投下清凉的树荫，娜娜坐在公园的长木椅上，她头顶是高高支着的蔓长细叶枝干，河面上不时略过几只白鹭，静静流淌的河水声仿佛是谁在私语。
"娜娜……"一道令娜娜充满眷恋的声音响起。
在Duca degli Abruzzi(阿布鲁兹公爵)博物馆的山下，娜娜见到了那个周身笼罩在阳光下的少年，一如初见时那样澄澈的目光，像古希腊雕塑一样伫立在她面前，让她瞬间心跳加速。
马可一身蔚蓝色的上衣搭配褐色长裤，表面一如往常，但是眼神中却透出掩不住的深重郁色，他静默的坐到了娜娜身旁的空位上。
娜娜侧过头，略不忍的回顾了他一眼，而后拿出装着戒指的山羊皮小盒。
只一眼，马可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当即将小方盒推回到娜娜手中。
"是我拒绝的，我拒绝了你父亲给的'机会'。"娜娜沉声说道，她避开了马可的目光，双眼看向前方缓慢浮动的河水。
"我看到合同了，我……不会将你置于这种境地的。"马可微微垂眸，鬈曲的额发稍微遮住了他的眼帘。
"但是，我们……"娜娜微微抬起头，看向他，原本乌黑明亮的双眸隐含着深重的雾气。
"我没有签下合约，我也不会继承爵位，你……相信我吗？"马可毅然决然的说道，他侧过头，目光专注的盯着娜娜。
"你……"娜娜本已做好了最坏打算，此刻听到他的回答，不禁得睁大了眼眸。
娜娜心中震动，但是她紧了紧唇，还是狠心的说道，"但是我并不想将自己的命运交到你的手中，我们…还是分开吧……"
娜娜顽强的将红色小盒放在他膝上，毅然背过了身。
只一瞬间，娜娜眼底涌起水雾，翻涌的雾气遮住了她灵动的目光，女孩倔强的小脸高高扬起，单薄的身躯微微颤动。
"但是我也说过，不会放手……"马可湛蓝的眸子一沉，眼底翻动起一阵阵暗涌，他板起脸，死死的盯着腿上代表着承诺的小盒。
"你……"娜娜心头震动，脑中思绪翻涌。
"起码，等奶奶从波兰回来好吗……这一切并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马可从背后紧抓住娜娜的手，将小盒塞回到她的手中，无比恳切的哀声道，他的瞳孔中翻涌出浓烈的悲楚。
"……"听马可提起奶奶，娜娜先是一怔，而后瞬时感到有些止不住的心软。
"给我一个机会……不要如此轻易的将我丢入地狱。"马可近乎恳求的说道，扶着娜娜微微发颤的手臂，他知道娜娜同样割舍不下他。
"……"娜娜低头不语，她眼圈通红，却始终不想将脆弱示人。
"娜娜……"马可低声再次恳求道。
终于，她缓慢的点了点头，算是无声的应承。
马可的面色逐渐柔和下来，他轻扶着娜娜转过身，面对自己。
他温柔的注视着身前的女孩，深情的目光中夹杂着几许眷恋与忧虑。
娜娜怔怔的望着眼前人，她的内心持续挣扎犹豫。
但是很奇怪，或许是因为回到了雪城，回到了熟悉的阿尔卑斯山下，她不再深深陷入那么孤独无依的境地。
"娜娜，mio sole(我的小太阳)……"马可轻拂了拂娜娜的鬓发，似乎如同往日一般缱绻。
或许终还是不舍得看他如此伤情的模样，娜娜心下微恸，只闷声低了低头不再说话。
头顶的树荫轻轻摇曳，近岸的波河缓缓流动，河道旁的密林间三不五时传来清脆的鸟雀声，这一切都如同过往岁月一般平和沉静。
*
短暂说开之后，娜娜在雪城的日子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这天上午娜娜像往常一样，在乔治的咖啡bar中忙碌，她刚收了一托盘的杯子放到水池边。
突然，沉重的木门被推开，在一阵金铃的响声后，娜娜抬眼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比安卡。
只是与往日不同，艳光四射的大美女今天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一身朴素的黑衣，面色也有些凝重。
"Buongiorno(早上好)~"娜娜率先开口招呼道。
"嗯……"比安卡罕见的闷声相应，就在娜娜想要询问时，她已经走到了娜娜身旁的岛台。
"娜娜……卡洛他，是不是回法国了。"比安卡美目微凝，面容肃穆的问道。
"嗯，你也知道了……"娜娜喃喃应了句，她还有点懵懂不解比安卡今天这反常的表现。
"这个混蛋，离开也不跟我告别。"比安卡当即愤声咬牙骂了几句，而后才垂头丧气的靠到了木岛的桌面上。
"你……"娜娜略有些尴尬的站在水池旁，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就这样沉寂了半晌，比安卡突然抬起头，她望着娜娜似乎欲言又止。
"我要去巴黎了，我刚获得了一个剧院的小提琴手一号位。"比安卡眸光微动，骤然说道，她的目光中似乎夹杂着什么，一副话有未尽的样子。
"这么突然？……"虽然心里早就做好了分别的准备，但是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娜娜还是有些惊愕。
"以后，……如果你来法国，别忘了来找我。"比安卡略微垂眸，似乎是轻叹了一声。
"嗯，一定……"娜娜点头笑道。
"还有，你跟马可还好吗？我前段时间看他似乎很难过。"比安卡稍有不解的关切道，她上周在圣卡洛广场偶遇马可的时候，他那副木讷空洞的模样着实吓了她一跳。
"还好……"近日种种太过复杂，娜娜也没办法跟比安卡解释太多，她只能暂时敷衍过去，毕竟现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
"娜娜，无论卡洛做了什么，但是他是修士，你明白吗？"比安卡眉头一皱，她紧蹙的盯着娜娜。
"我明白的，不是因为他，我和马可是因为在罗马遇到了一些事情。"娜娜眼看再不解释，比安卡就要误会了，只能无奈的说道。
"不是就好……唉，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雪城，离开你们，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去巴黎，就好难受呀。"听了娜娜的解释，比安卡这才放下心，如同往日一样娇滴滴的撒泼打滚道。
娜娜随声安抚了比安卡了几句，但是她似乎深陷在离愁别绪当中，不过不许久，当乔治从后厨中走出，前台的气氛又缓和热闹了起来。
在比安卡跟乔治大叔也话别过后，门外传来教堂整点的钟声，到了娜娜的换班时间，与众人别过，娜娜行走在白色长廊上，默默朝波河边走去。
只是这一路上她思绪翻涌，内心并不宁静，继卡洛离开之后，比安卡也要离开，那么下次，是马可吗？
还记得，他说过，新学期就要为去摩纳哥的演出做准备，之后，他也要去巴黎……
似乎是老天爷看出了她的心事重重，娜娜刚踏上河边的步道，还没走到公寓楼底下，便瞟到了伫立在路灯旁的高挑身影。
"比安卡要离开雪城了。"娜娜自然的与马可搭起了话。
"嗯，我也是刚刚知道，没想到她还没开学就要走。"马可微微颌首应道，他双手插兜，踱步在沿河的步道旁。
"那你呢，什么时候去？"
"来年春天。"
"嗯……"这个时间比娜娜想象当中稍宽松一些，她心下默默松了一口气。
"舍不得我走？"马可察觉了娜娜细微的情绪变化，他似乎反而有些高兴了起来。
"……"娜娜闷不吭声的小脸一红，莫名有一种被他识破的窘迫。
"罗马的事，我一定会解决的，父亲他并没有办法强迫我去签下协议。"马可抬起头，悠悠的说道，他冷脸看了眼河对岸的圣母圆顶大教堂，深邃的目光中夹杂了复杂的情绪。
娜娜没有回答他，只是步履不停的朝家走去，马可不急不缓的跟在一旁，河风吹拂，水流潺潺，雪城熟悉的环境让娜娜心中的一切忐忑不安都落了地。
刚到浅黄色的公寓底层，还没打开楼道大门，娜娜忽然发现她的信箱里似乎被塞了些东西。
并不是燃气公司的账单，反而是一封陌生的信件。
"这是？"娜娜拿起米白色的信封。
"什么信件？"马可倾身问道，他疑惑的眨了眨透亮的蓝眼。
娜娜打开信件，令她十分意外的是，这居然是一封邀请函，邀请她在两周后去参加一场舞会。
马可同样看到了邀请函，只不过他盯着上面的署名印记，瞬间沉下脸色，默默不语。
"Federico Gonzaga(费德里科·贡扎加) 是谁？我好像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娜娜看了眼手中触手生温的精致邀请函，FG的姓名缩写用了金箔装饰，舞会的举办地点是一个叫做Mantova的城市。
娜娜一头雾水的望着用漂亮花体字书写，诚挚邀约的信函，她抬头看向马可，却发现他面容冷峻，脸若冰霜极为不悦。
"别去……是没用的东西。"马可伸手夺过邀请函，就要撕掉。
"别！别撕……这个贴金工艺很美，撕了可惜。"娜娜急忙攀住他的胳膊制止他。
"娜娜……"马可这才缓缓将纸函递回给娜娜。
"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你认识他吗？"娜娜一边收起邀请函，一边不解的问道，她看马可水蓝的双眼中瞬间渗透出一股冷意。
"不认识……"马可垂眸看向娜娜，他薄唇微动，显然并没有说全。
娜娜仰起头，用带着疑虑和探究的目光与他对视，但是马可俊脸紧绷似乎并不打算向娜娜说明。
"总之，别去……没有意义。"马可的双眸寒芒闪烁，他冷脸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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