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那天下了大雪,我发现了一个不该存在的箱子。
它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床底下,一个老式的木箱,不大,约莫两尺长,表面落满灰尘。
奇怪。我根本不记得自己有这样一个箱子。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拧开了生锈的锁。
一股陈旧的霉味混着淡淡的书页气儿涌上来。箱子里堆着几本老书,封皮泛黄翘边,书脊用细麻绳粗糙地订着。最上面那本封皮上写着“百神录”,字迹褪了很多,我随手拿起来翻了翻。
前面几十页都是些神怪轶闻。某年大旱,有老妪祈雨,结果引来冰雹砸死了村里的羊;某处古井夜半会传来哭声,后来发现井底沉着个铜匣子,里面装着女人的头发;还有什么“借寿”、“替死”之类的乡野传说,没什么稀奇。
翻到末页时,手指突然碰到一页异常光滑的纸。这一页雪白如新,和前后泛黄的书页形成刺眼的对比。
这页印着个显眼的大标题:九重灵枝。
纸上密密麻麻记载着一段古怪的文字:
九重灵枝生于雪山碑林,花开九日,谢时必有人亡。1917年冬至1923年春,一场罕见的大雪后,镜湖之下出现了时空交汇的异象,虚实相生,谓之“镜域”。
镜域之中,有三神执掌生死。
镜神,司掌虚实,常在雪夜现身,魂归镜湖。
春神,栽花于碑林,花开则人活,花谢则魂散。
夜神,断岁剑伴身,提一盏青灯。灯焰里困着九只火蛾,遇将亡者,蛾扑其面,取一魄续十年阳寿。
九重灵枝现世后,镜域渐乱,三神之力亦受其扰。若集齐九枝,或可重定镜域法则。
然而,百年来无人成功。
有人死于花开前夜,有人疯于集枝途中,更有人化作冰雕,立于碑林之下,成为新的传说。
我重复念了好几遍也没读懂。内容神神叨叨乱七八糟,什么镜域三神九重灵枝,如此古怪的说法,读起来挺像某个不入流的民间传说,可这桥段放在老家的神婆嘴里估计都要嫌老套。
我继续往后翻,发现有一页残缺的纸夹在书缝里。纸上用毛笔写着:
今日陪长庚哥去神殿取灵枝,他说要用自己的命数养第九枝花。
我问为什么,他只答:闻归怕冷。
我盯着这两个名字看了许久,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
纸页上还夹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里,几个年轻人站在冰湖边,中间那人手里捧着一截枯枝。他们身后是茫茫雪原,天空阴沉得要压下来。
翻到背面,上面写着:“九重灵枝现世日,七人赴湖,独归。”
我鬼使神差地去查了地方志。
镜湖确实有过一桩怪事,那发生在1921年的冬天。
天太冷,连镜湖也结了冰。那日冰面突然现出九枝冰雕花,围观者中有六人失踪。
幸存者的证词被记录在案:
有个穿白布衫的青年,离开时,他手中那段似枯非枯的枝条,竟发出了叹息。接着冰湖裂开一道缝,他走进去,雪就停了。
附录里还有一段记载:神曾斩断数条雪道,唯独未碰“归庚道”,因见“道心皎皎如月”,不忍断。
越看越觉得荒谬,但却又莫名在意。我合上残卷,心里烦躁,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个落灰的笔记本。
那是我的日记本。起初只是随意浏览,垂着眼睫回忆已经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的少年心事。
直到一段古怪的记录突然闯入我的视线:
今天又梦到那个冰湖了。穿白衣服的人还是看不清脸,但他手里的枯枝好像长出了新芽……
我愣住了。
皱了下眉,手指下意识地快速翻动纸页,在最后一页发现了更让我心惊的内容:
他说灵枝非九,实为十,第十枝无相无形,唯执念至纯者可见。
这行字迹让我打了个颤栗。一而再再而三的,这的确是我的字迹,甚至每一个笔画,每一个转折,都带着我特有的书写习惯。
可这分明不是我写的。
我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些东西。
我的目光死死黏在那行字上,手指却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等我回过神时,钢笔已经握在手中,笔尖在纸面上留下一行陌生的字迹:
“天亮了,不是吗?”
字迹清冷疏离,与我的狂草截然不同。
雪声渐渐小了,我抬头望去,玻璃窗上的冰花已经融了,露出外面渐亮的天色。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仿佛在某个被遗忘的梦里见过。
窗外是一片祥和岁月静好,明明没刮风,残卷却不知被谁推了一把似的,从桌子角掉下去。那张夹在书页间的老照片飘了出来。
照片上七个年轻人的面容正在变得清晰,特别是中间那个捧着枯枝的身影。枯枝顶端,隐约可见一点新绿。
我揉了揉太阳穴,思绪忽然有些恍惚。
——闻归?
这个名字突兀地浮现在脑海里,却又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怎么也看不真切。可当我盯着照片上那个捧着枯枝的年轻人时,心脏却猛地抽痛了一下。
“雪停了,该醒了。”
钢笔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我手中,笔尖在纸上轻轻划过,写下这行字。可这分明不是我的字迹,也不是我的意愿。
天色越来越亮,我的记忆随着渐渐明起来的天,缓缓被撕开一道口子。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慢慢渗出来。
冰湖、枯枝、雪夜里的铜镜……
还有一个人站在雪地里,回头对我笑:“我会等他回来,也会让你们都记起来。”
我猛地合上笔记本,呼吸急促。
可那到底是谁?
初次见面,原想带你们看场短暂的降雪,却不得不坦白,这笔一落,雪就自己下大了。
近来整理文档,发现去年注册后疏于打理,错过了新晋榜。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等攒够三十万字存稿,换个新账号重新开始。此号不定期更新到26年暑假,最后一章会挂迁移公告,笔名照旧。恳请各位届时移步新家与我一同续写雪中约。
我还在上学,平日里实在挤不出日更三千的时间。写这些故事最初只为留住几个心头惦念的身影,但上帝恩赐,给每只笨鸟儿都准备了一根矮树枝,庆幸之余,更没想到诸位用爱意给他们呵了口热气,竟让这些身影渐渐有了温度,像是隔着薄雾的灯火,虽不真切,却真实地暖了。
这篇故事毫无疑问会很长,是一场不知何时停的雪。若您愿意,不妨先收着,等雪积厚了再来走一走。
不必急,不必问,故事里的雪仍在下着,而他们已在风雪中走出很远。
若你曾为某个身影驻足,或为某句话心头一颤。那便是这场雪最好的归宿。
感谢此刻正在读这些文字的你。
我们终将在某个雪停的时刻,重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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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人是万物的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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