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夏承认自己在宋鸣安脱衣服的时候多看了两眼。
洗手间空间狭小，男人脱衣服的动作有些笨拙，布料摩擦声和急促的呼吸声仿佛放大了数十倍。
职业操守让她本能地挪开视线，余光却不可控制地落到对方身上。
与印象中的高智商人才不同，这位年轻的科学家有着健康白皙的肤色，高挑挺拔的身姿，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腰腹构成倒三角，从颈部到臀部，肌肉线条紧致流畅又恰到好处……
然而等到对方换上她准备的衣物，立马从比例绝佳的男模身材变成了臃肿的五五分。
还差最后一步。她抽出另一张拟态面具，仍侧着头说道：“戴上。”
男人迟疑地拿过面具，往脸上贴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将面具举到她面前，求助地看着她。
“……”
沉夏抓过面具一把拍在他脸上。隔着极薄的材质，掌心传来温热的气息和滚烫的肌肤触感，颤动的眼睫像羽毛般无意识地挠得她内心发痒。
她果断按下面具下方的一小块凸起，轻盈柔软的质地沿着男人的面部肌肉自动铺开，一张毫无记忆点的脸取代了原本立体深邃的五官。
看了瞬间平静了许多。
沉夏顺手套上一件黑色风衣，切换了一副新面孔，挽着乔装完毕的宋鸣安混入人群之中。没有人注意到这对平凡的“夫妇”走进了地下车库。
一辆黑色SUV畅通无阻地驶出了机场。车内气氛异常安静，沉夏余光扫到副驾似乎有话要说，便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可以说话了。”
副驾立刻说道：“我可以把这些脱了吗？还有面具，我有点呼吸困难。”
“随意。”
从机场到直升机停放点预计二十分钟车程。趁这段时间，沉夏觉得有必要给这位科学家解释一下情况，又一时不知从哪里说起。
难道她要说“你的飞机上有炸弹”？不，会增加不必要的恐惧。
还是说“我其实是个特工，有人让我保护你”？不，会引发更多的问题；再者，干完这票她就要退休了……
最后她决定以退为进：“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科学家沉默了两秒，答：“中国人。”
接着补充一句：“你是来保护我的，对吧？”
“算是吧。”
“飞机上有炸弹吗？”他直接地问道。
“……有。”
“是谁要杀我？”
“有些人。”
“……”宋鸣安接着问：“那飞机上的人怎么办？他们会死吗？”
“与你无关。”沉夏猛踩了一脚油门，她向来对三个以上的问题没有耐心。
汽车驶入一条没有任何光线的路，沉夏关闭了灯光系统，打开了拟态面具的夜视功能。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副驾不再提出任何问题。沉夏以为对方因为自己敷衍的回答而不快，瞥见他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紧握着车前扶手，才知道人家只是忙着惜命。
她试图缓解他的紧张，于是随口道：“你们科学家也经常健身？”
“如果你是来保护我的，就请你认真开车，不要闲聊。”
“宋博士，本人就是死，也会让你平安回到京州的。”
这话说得有些夸张，沉夏只是想显得真诚一点。
果然，几分钟后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好听的“抱歉。”
正好和预计时间一致到达中转站。二人穿戴好装备，准时登上直升机。
飞行员沉夏确认情况暂时安全，于是按下自动驾驶按钮，合上眼睛养精蓄锐。
她当然没有真的睡着。相反，闭着眼能让她的其他感官更为敏锐。比如现在，一只手正在她的眼前晃动。
“宋博士，”她仍闭着眼，“请不要乱动。”
身旁的人消停片刻，又弄出磕磕碰碰的声响。
沉夏忍不住道：“你要干什么？”
宋鸣安答：“跳机。”
沉夏：“……”
折腾了几分钟后，科学家发现打不开舱门，终于偃旗息鼓瘫坐在椅上。
柏林时间22:20，一架S810进入奥地利上空。
与此同时，还有一架TG26重型武装直升机正从西北方向该直升机靠近。
“目标已锁定，准备发射高超音速跟踪导弹。”
确认键按下，导弹预计10秒内击中目标。驾驶位上的红胡子长官眼神犀利，仿佛志在必得。
5秒后，远方传来巨响。面板显示：导弹已被拦截。
红胡子气急败坏地用英文问候了一大堆未曾谋面的祖宗，准备再次发射导弹。这时，发射系统却警告：目标距离不满足发射条件。
他疑惑地抬起头，只见锁定目标正朝他直直冲来，即将相撞！
机身一阵颠簸，宋鸣安从昏昏欲睡中惊醒，一转头，飞行员正在操作控制台，神色自若。
“发生什么了？”他问。
没等到回答，他便看见前方天空有一个白点变得越来越大，一眼认出是被广泛应用于欧洲战场的第十六代追踪导弹，摧毁能力一流，命中率极高。
科学家用一秒钟接受自己即将空难的现实，坦然地闭上了眼睛。
巨大的爆炸声让人陷入耳鸣，紧接着是剧烈的颠簸，每一秒被拉到无限长，过往的人生如默片般一幕幕闪现。由于三分之二的画面都在工厂和实验室，这部默片略显枯燥遗憾。
仿佛过了无数个世纪后，强大的气流声重新灌进耳朵。宋鸣安猛地一下睁开眼，他还在直升机上，他的手还能动弹，他的口鼻还能呼吸，他还看见飞行员纹丝不动，就像完全没有爆炸这回事一样。
“我们活下来了！？”
他的眼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凝固了。正前方，一架气势汹汹的重型武装直升机直冲而来，近在咫尺！
“坐稳了。”
这是宋鸣安被晃得大脑昏厥之前最后听到的三个字。
电闪雷鸣的大海上漂浮着一个男人，他孤身一人，随汹涌的波涛无止境地浮沉，仿佛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绝望之际，一只手紧紧揽住他的脖子，他终于找到了依靠，体表传来的温度让他感到安心。
这时，头顶上方炸起一道巨大的雷声，海水竟奇迹般平息下来，他被推回到陆地上，身后传来人声——
“宋博士，你还好吧？”
宋鸣安猛然醒来，缓了缓神，自己似乎和昏迷前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后颈有些酸痛。
他不确定地问道：“我们，安全了吗？”
金发女人点了头，她的姿态看不出任何疲惫。他却注意到，女人的头发已散下几缕，眼球也有明显的红血丝。
机身各部位均有不同程度的受损变形，看起来最严重的是防护玻璃，密密麻麻的弹痕触目惊心，好在尚未破裂。
宋鸣安想象不出方才经历了怎样一场恶战，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狂喜，只是长舒了一口气。
忽然他说：“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平淡地回答：“告诉你也没有用，就算你以后见到我，也认不出来。”
一些未说出口的问题都被这句话挡了回去。空气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
就在这时，监控面板突然红灯闪烁，地图显示屏上冒出三个红点，正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接近——
那是只有战斗机具备的飞行速度，3分钟内就会追上。
“跳下去。”
“什么？”宋鸣安以为自己听错了。
女人语气果决：“我说你，跳下去。”
“我，我怎么跳？”
“跳下去之后降落伞会自动打开，它会带你到安全的地方，那里有一台车，包里有车钥匙，目的地坐标已经设置好了，你按照导航开就行，到了那里会有人接应你。记住了吗？”
“等等，”宋鸣安从她加特林般的语速中缓过来，“那你呢？”
怕对方没有理解，他连忙重新组织了语言：“我的意思是，你会活着送我回京州，对不对？”
机舱内的光线忽明忽暗，对方露出了遇见他之后的第一个微笑，嘴角弧度不大，眼神柔和，隔着一层面具。
谁知脚下猝不及防地腾空，他直接被扔了下去！
高速下坠带来的气流在耳边疯狂呼啸，宋鸣安听天由命地闭上了眼睛，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失重感，隐形降落伞张开，下落速度趋近平稳。
他试图抬头寻找，夜空漆黑如墨。
……
野外森林寂静无声，广袤的黑暗中一个光点在林间公路移动，显得格外形单影只。
宋鸣安在森林外围找到了车。目的地在10公里外，路线图并不复杂，然而刚刚两个小时内发生的所有事情让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加上夜里看不清视线，好几次差点把车开进沟里。
用了接近两倍的时间，车终于驶出森林，离目的地200米的时候，他被公路上一道红色警戒线拦下来。
警戒线周围什么都没有，看上去阴森森的。宋鸣安索性待在车上，整理乱成一团的思绪。
他是一名航天工程师，他乘坐的回国航班上有炸弹，于是他被人暗中带下飞机，变成坐直升机，在空中又遭到了狂轰滥炸的追杀，所以他跳机了。
现在，距离他跳机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而那个带他穿越枪林弹雨的人毫无音讯。
为什么她不和自己一起跳机？难道她知道自己不会活着回来了吗……
宋鸣安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揣测对方，更何况，相比之下他简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胆小鬼。
耳边蓦地传来敲玻璃的声响。
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正站在车窗外，胸口印着中国国旗。
宋鸣安摇下车窗：“你是？”
“宋博士您好，我是负责送您回京州的飞行员，曹昀。”
感谢观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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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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