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嘉祈离开的时候，瞿孟庭下了车，与他擦肩而过。他们知道彼此是谁，知道对方在辜雪的心里扮演着什么角色，却都自动忽略掉隐形的竞争关系，目不斜视地经过。
施嘉祈并不轻视学生时代的纯爱感情，可一个男孩再自卑，也不能把脆弱当成利剑去斩断一个痴情女孩的真心。
也许正是因为被伤害被拒绝，辜雪才会被“不甘心”捆绑，她是有一点征服欲的女人，过于顺遂平淡的感情掀不起她内心的波澜。得不到的少年瞿孟庭让她挠心挠肺了一整个青春期，即便现在不爱了，那份迟到的占有欲也必须找到一个令她满意的落脚点。
她不会允许她的青春以平庸的方式终结。
瞿孟庭开始思考同样的事，辜雪已经表态，不喜欢现在的他，那她耿耿于怀，必定只是因为曾经没得到。
他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再一次赢得她的心，角色互换，先体会到了她当年的伤心和苦闷。
可能她就是喜欢那个浑身带刺的很难追的瞿孟庭，诚然，现在的他想要追回她，不可能还像当年那样傲慢。所以，她才会觉得他无趣。
爱真是一道复杂难解的题，爱神会惩罚每一个得到但不珍惜的人，收回本属于他的馈赠，让他品尝自己酿下的恶果，再在抓心挠肝的过程里赎罪。而结局，还不一定是圆满。
辜雪觉得瞿孟庭不该在这种时候出现的，她靠在墙边对他说：“静文和我哥哥都在楼上。”
“你是觉得我不方便见他们吗？”
“你跟静文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你知道静文是偏向你的，你可别算计我。”
“算计了又怎么样。”她见招拆招，他最终还是玩不过她。
辜雪狠狠剜他一眼，转身上楼。
瞿孟庭跟着辜雪进门的时候，辜煜文轻轻地皱起了眉头。妹妹身边就不能出现一个让他各个方面都满意的男人吗？还是说，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完美到能配得上他妹妹的男人？
“你来得可真不巧，我们刚吃完。”辜静文暗想，他但凡早来十分钟，今晚才算是真正热闹。
瞿孟庭叫了声学长学姐，把一些文件放在辜雪的工作台上。
这是他替辜雪做的一份商业计划书。既然她想往艺术圈里钻，那就不要在商业化上有所迟疑。这个圈子的大环境乌烟瘴气，他是在刀尖火海里摸爬滚打过的，他的经验和财力可以让她直通一条阳光大道。
有他在，她不必再顶着这张漂亮脸蛋被那些油腻的中年男人检阅，不必再瞎折腾。
她可以踩在他的肩膀上去发光。
辜静文看见这架势，拍拍辜煜文的肩膀，示意他离开。
辜煜文并不觉得瞿孟庭比施嘉祈要好多少，很想把他一起带走，可他似乎要跟辜雪谈正事，而自己也迫切地要去找安晋扬那个大渣男算账。
“你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临走前，辜煜文还是忍不住要问。
瞿孟庭看了眼辜雪，正欲开口，辜雪耸耸肩膀抢答：“还能是什么关系，在你们眼里，你们的情种妹妹不选这个就得选那个，我这位老同学啊，是综合分数最高的一个……”
“他们在一起了。”辜静文不知道辜雪是不是喝多了，胡言乱语没个边，替她给她跟瞿孟庭的关系盖棺定论。
辜煜文的眉心皱的更深了。矮子里面拔将军，就非要选一个？
双胞胎撤退，辜雪看了眼被他们收拾妥当的餐桌和厨房，哥哥姐姐管得宽但心里还是疼她。
她拿起那份计划书窝在沙发里看，又把一个牛皮本扔给瞿孟庭。
瞿孟庭翻开这个本子，看见辜雪给男人们的评分。他根本就不是综合分数最高的那一个。他是负分。而施嘉祈只有一项分数偏低，其他都接近满分。
他比不过施嘉祈就算了，他竟然连她的上司苏特和发小简西乐也比不上。他想，这绝对不是她内心最公允的评估。
“你刚刚为什么没有否认学姐的话。”瞿孟庭合上这个笔记本，看着辜雪。
“开心吗？”辜雪对他勾了勾手指。
瞿孟庭坐到她身边，想慎重地跟她谈一下这件事。辜雪却没有给他机会，她的头枕了过来，呼吸贴在他的颈窝。
“辜雪……”
“你紧张？”辜雪揪住他的衣领，“不是想跟我谈恋爱嘛，那你不妨试试，看看我到底还是不是从前那个傻呵呵的女同学。”
时光变迁，青春年少时的懵懂与青涩早已被成年后的现实世界吞噬，可瞿孟庭的心底仍生长着一颗酸涩的苹果树，最红的那一颗果子上赫然刻着持有人的名字。他所有的纯真和野心都隶属于她一人。
整个春天他都在回忆他们过年时的吻。或许只有他的心境像下一场春雨，只有他的灵魂得到了爱情的润养和上帝的嘉奖。但当时，他竟然已经觉得不那么遗憾了。
之后的种种，不过是因为尝到了甜头，想要的更多。他不仅想要她的喜欢，还要跟她耳鬓厮磨厮守到老。
瞿孟庭低下过去被自尊心撑起的头颅，放低自己所有的姿态，把柔软的嘴唇和清冽的呼吸通通送过去，供她赏玩品鉴。
辜雪却只是贴了那么一下，旋即捧住他的脸，“慢慢来。我今晚还要写作业呢。”
“写什么？”他语气克制，身体里被她掀起的狂风却无法停歇。可他不能去主导莽撞的海啸，因为舵在她手上。
“法语课的作业，明天老师要检查的。”辜雪说完把他的计划书搁在一边。
“那明天下课我去接你。”
“明天我有约啦。”
瞿孟庭抚摸她的头发，陷入短暂的沉默。
“你难道不忙吗？”辜雪问他。
“忙，但是也想见到你，”瞿孟庭沉下眼角，“不要耍我好不好？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
意思是她需要对他负责吗？那不好意思，她辜雪只对自己负责。她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下他的脸颊，“我只是傻，但我不坏，放心。”
-
辜煜文和辜静文去到安家，想着要替辜雪讨公道，意外撞上在家里做客的一对中年夫妻。男人听说有客人来了，站起来就大骂安晋扬，问双胞胎知不知道安晋扬是个随便搞大黄花闺女肚子的臭嫖虫。
看家的阿姨低声对辜静文说，安晋扬后来找的那个女孩怀孕了，她父母已经来闹了一个多星期。
辜静文听得翻白脸，渣男果然是没有下限的。
“安晋扬人呢？”
阿姨摇头。
“他爹妈呢？”
“他们说不管他。”
辜煜文皱了一晚上的眉头彻底松不下来了，又想，还好这份狗血没有落到辜雪头上。
回到车里，辜静文对辜煜文说：“明天我去咖啡店找他。”
辜煜文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我知道他另一个住处在哪儿。”
半小时后，安晋扬打开门，看见辜家两姐弟，暗淡的眼睛稍微亮了亮，他问：“小雪让你们来的吗？”
辜煜文直接一脚揣在他的肚子上，辜静文特意背了她装笔记本的托特包，在他踉跄时把重重的包当成武器甩了过去。
“疯了吗？”倒在地上的安晋扬怒吼一声。他已经够糟糕的了，狠心前女友的家里人凭什么还要来凌辱他。
辜煜文下意识挡在姐姐前面，“狗东西，当初算我们全家人瞎了眼。以后你要是再敢动我妹妹一根汗毛，我让你下半辈子都在医院里过。”
-
出于礼节，吴璋回请辜雪吃饭。辜雪犯了愁，人情还来还去没个头了，这次饭局她又该带什么礼物呢。
最终还是送了她的手作，一对陶土彩釉手握杯，图案很淡雅，适合放在家里喝茶。
“学得怎么样？”餐桌上，吴璋关切地问。
“要不你考考我？”
“还是别了，好好吃饭更重要。我小时候最怕我爸在餐桌上问我学习的事。”
“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这种学渣才会害怕被问功课呢。”
“你是学渣吗？”吴璋笑起来。
“主要是我家里有个太出色的姐姐，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真巧，我家里也有这么个表哥。偏偏只比我大两个月，跟我同级，我算是从小就生活在他的光环之下。”
“天呐，那还是你惨。”辜雪碰了下吴璋的酒杯，又说：“不过你肯定不是什么黯淡的星星，你只是比月亮要低调罢了。”
“对我评价这么高？”
“我看人特别准。”
吴璋牵了下唇，“那你肯定是一颗充满智慧的星星。虽然从小在暗处观察月亮，但因为善于思考，逐渐长出自己的意志。由于没有臣服过月亮，所以现在是一副自在的样子。”
“好深奥哦。”
“扮猪吃老虎是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跟吴璋的每一次相处，辜雪都觉得身心愉悦。他们有相同的视角和观点，对待生活对待人生没那么激进，也没那么甘于平庸。
辜雪是天性使然，而吴璋更像是千帆过尽后水到渠成地踏入了这样的平和心境。
他们之间的交流没有被七岁的年龄差所局限。吴璋始终会平视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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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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