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1安眠

【Round:0】

850年,晚秋——

寥寥几人组成的临时小队于夜晚在山间行进,一路上无人开口,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马蹄踩踏枯草的声音偶尔惊起几只飞鸟。

利威尔和韩吉走在队伍最前,你跟在他们身后,无悲无喜,仿佛只剩一具躯壳,空洞而麻木。

目的地是希干希纳区,在那里,长眠着玛利亚之墙夺回战中牺牲的199位士兵,其中,也包括第13任调查兵团团长——埃尔文·史密斯。

时间、路线、沿途的景致……一切都和一个月前一模一样,这给予你一分荒唐的妄想,仿佛此时208人的队伍士气正盛,一切还都未开始。

击碎这份幻想的,是民房里那具静静沉睡的骸骨。

军服因□□的腐烂而干瘪空荡,原本系的得体合适的皮带变得松松垮垮,它的上半身被绣着自由之翼的披风遮盖,暴露在空气中的那只仅剩的左手如今只剩森森白骨。

它,曾经是——他。

利威尔没有揭开披风,或是出于对死者的尊重,或是出于对你们的体谅。他小心翼翼地整理好那堆遗骨,用披风包裹严实,放进你们带来的杉木箱子,又将剩余的衣物叠好、摆齐,淡然地像在做日常扫除。

“啧……别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傻站着。”他拿着箱子与你擦肩而过,“还有198个人要带回去。”

“叫你来是为了让你帮忙,这点程度就吓成这样,不如趁早滚回去。”

“……活着的人总要继续活着。”

活着的人……是吗?

你现在这幅样子……还算活着吗?

还要继续这样……活着……吗?

如同一只破旧的木偶,你模仿着其他人的动作,机械地回收着战友的遗体。整个工作持续了一整天,待到太阳西沉,阴云再次掩盖清冷的月光,你们的车马终于返程。

这次行动的任务是带回牺牲者的遗物,你们小心地避开了休眠的巨人,向托洛斯特区驶去。

回程中,依旧没有人说话。板车在崎岖的道路上颠簸,不时传来“哐哐”的硬物碰撞声,仿佛那是来自死者的埋怨,想知道是谁打搅了他们的清梦。

抱歉……再忍一忍吧,你在心里对他们说。

已经解脱了,这是最后一程,再过不久,你们就能回归故乡的怀抱。

然后,就能好好休息了。

死了就可以解脱……

所以……还要继续活着吗?

你一路魂不守舍,似乎灵魂早已挣脱尘世的束缚,只剩下一具无意识的□□,依照指令勉强维持生理机能。

韩吉见状张了张口,利威尔对她摇摇头。她仅剩的褐色眼睛流露出一丝不忍,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告别二人后,你独自回到寝室。

空荡荡的房间显得格外宽广,异常的空间感受突然让你想起一件事——你曾经不是一个人。

14岁成为训练兵,17岁加入调查兵团,从838年至今,你已经以士兵的身份活了12年。曾有支持你的亲人、曾有无话不谈的挚友、曾有并肩作战的同伴、也曾有憧憬钦慕的对象……而如今,除了落魄潦倒的家族和一次次生离死别的记忆外,你一无所有。

还要继续活着吗?

那疑问又在脑中回响。

继续活下去还有意义吗?

人类还有未来吗?

你们还有未来吗?

你还有未来吗?

“……没有了……”

干涩的喉咙里传出一声沙哑的自嘲,从昨晚到现在,你几乎一天没怎么喝过水。

但那都不重要了。

你将手伸向放在角落的半刃刀,12年来,你用它斩杀过巨人,也斩杀过同类……但你从未想过,有一天那刀刃会转向自己。

“啊……突然感觉好轻松……”

“这世界的真相也好……人类的存亡也罢……本就跟我无关啊……”

“我只想好好活着而已……怎么做个普通人也这么难啊……”

指尖抚过刀刃,你的武器在不久前才更新过,锋利的不像话,轻轻一划,指尖便有鲜血渗出。

“如果……能重来的话……”

“……”

“呵……算了……事到如今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抱歉,韩吉、利威尔,以后就辛苦你们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本来也派不上什么用场,所以少我一个也没什么关系……”

手腕裂开触目惊心的血口,你就直直看着血液从中汩汩流出。

渐渐地,身体开始发冷。

漠然品味着生命的流逝,视野慢慢坠入一片黑暗,你什么都不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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