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圣心难测

看着齐长宁忍俊不禁的笑,魏昭君微感讶异,又看看雪霁摇摇摆摆跑走的笨拙背影,自己也忍不住笑出来:“她呀,真是可爱。”

一点笑意立刻消散,齐长宁对魏昭君道:“大居次马上要来齐都,陛下令三王迎接。”

魏昭君早已从魏无垢那里听说,齐桓会指定玉苏阿为储君妃,也早已下定决心:她要竭尽全力襄助齐长宁登上储君之位,哪怕是将正妻的位置让给玉苏阿。

这念头反复升起,在独处时常令魏昭君激动到流泪,自豪于对齐长宁的深爱与牺牲。可一想到以后会是另一个女人守在齐长宁身边,安享他的俊美他的体贴他的温存,魏昭君的心又如在油锅中煎熬一般疼痛不能自已。

她是魏徽的独生爱女,从小宠到大,就连悔婚皇帝、非要嫁给三殿下的一意孤行,竟也得偿心愿——魏徽被气个半死,最终还是送出丰厚陪嫁,让魏昭君如愿嫁与齐长宁,舍不得魏昭君吃半点苦头。

婚后夫妻相敬如宾,齐长宁将家事全部交予魏昭君处理,对她十分信任,齐长宁常年征战在外,并未广纳姬妾,府中只有一位魏昭君嫁来前纳的侧夫人。

这位侧夫人育有一子,出身低微年纪已长,从不做争宠之事。魏昭君作为府中唯一的女主人,就算不曾生育,也始终独占齐长宁宠爱,未曾受过丝毫委屈。

现在宁王殿下说,大居次玉苏阿马上就要到了,他要去迎接。

“即将入秋,府中该做冬衣了。”魏昭君咽下委屈,怀着要为齐长宁奉献一切的激动,亲手奉上一瓯温热的牛乳:“殿下多穿旧衣,出去应酬来回就是那几件,如今封了王不比以往,着实得添几件新衣。”

“好,今年便多做几件。”牛乳温热,舒适从喉至胃,齐长宁道:“雪霁是乔渊的妹妹,她既住在府里,也给她添几件新衣。今年不愁银两,你不用省着。”

“殿下哪里话,妾难道会苛待客人,吝啬几件衣裳钱?”魏昭君微笑着,又道:“旁人先不急,妾让人给殿下加急做一件出来,迎接大居次的时候好穿——殿下可知‘心上花’喜欢什么式样的?”

“‘心上花’喜欢什么式样与我何干?”齐长宁放下牛乳,看向魏昭君:“你是宁王妃,自然是你喜欢什么式样,我就穿什么式样。”

俊美的双目如星如海,光华幽深,魏昭君被齐长宁这样注视,忽而激动难以自已,倾诉道:“妾自知庸常,多年来不曾诞下一儿半女,早该自请下堂,只因殿下仁爱,妾才忝居妃位。如今‘心上花’到来,她青春年少素有美名,又有耆善作为后盾,陛下有意册封她为储君妃。妾听闻若非治王殿下献上‘大居次’名号,那杯代表耆善兵力和耆善居次的酒,‘心上花’原本是要献给殿下的……”

魏昭君眼含泪花,胸膛上下起伏,对齐长宁道:“妾爱殿下远胜自身,远胜世间一切!妾愿让出王妃之位,以全殿下凌云之志!”

魏昭君神情激荡,眼神决绝,一如多年前的夜晚,即将入宫成为皇后的魏氏嫡女用刀抵在自己咽喉上,对无权无势、备受排挤的三殿下说:“我不嫁皇帝!我喜欢的是你,永远只是你!殿下若拒绝,魏昭君宁可死在你面前!”

齐长宁却没有像那晚一样答应魏昭君的请求,他眸色深沉,神情整肃:“若储君之位须靠储君妃才能得来,那不过是傀儡之位,非我所求。”

心情激荡的魏昭君闻言一愣,细思之下难以置信:“殿下的意思是?”

“我对玉苏阿毫无兴趣。”齐长宁言简意赅,“对耆善兵力也没兴趣。”

“可是陛下极看重与耆善的联盟。”魏昭君急道,“妾昨日入宫,听无垢说陛下近来圣体欠安,急欲立储。殿下若不尽力争取‘心上花’青睐,只怕被他人捷足先登。”

“父皇圣体欠安?”齐长宁目光微闪,“魏夫人还说了什么?”

“有关立储的事就说了这些。”魏昭君回想昨日入宫时的情景,道:“其他不过闲聊而已。”

“闲聊亦有趣。”齐长宁重新拿起牛乳,向情绪已经平复的魏昭君道:“说来听听。”

“殿下不会感兴趣的。”魏昭君见齐长宁状甚轻松,虽猜不出他要怎么应对立储之事,但显然自有他法,不要她让出正妻之位。欢喜中夹有一丝不能为夫君奉献的失落,魏昭君道:“无垢说,盛安自西戎归来,长大不少,不能再把他当作孩童看待了。”

“十一在西戎经历不少,成长迅速。”齐长宁慢慢喝着牛乳,有一搭无一搭地和魏昭君闲聊:“前些日子整肃齐都治安,干得不错。”

“妾也是这样说的,无垢却道盛安这事办得不漂亮。”魏昭君道,“盛安他呀,整肃南城治安是为了一位姑娘。盛安想让那姑娘在齐都住得安心清净,结果那位姑娘却让绑匪劫走了。”

魏昭君看向齐长宁:“还是殿下将这位姑娘救出来的。”

“十一在西戎和雪霁共历诸事,交情甚深,自然要为她着想。”齐长宁淡淡道,“那两名绑匪并非常人,怪不得十一。”

“殿下想岔了。”魏昭君忍不住笑,“无垢是怪盛安脸皮儿太薄,明明心悦人家却不肯说,要是早些将雪霁接进宫中,哪里还会被绑架?”

齐长宁手一顿,放下牛乳:“盛安心悦雪霁?”

“心悦得不得了。从西戎回来就去找魏无相,把魏氏私库翻个遍,寻出一对夜明珠巴巴儿送了去;隔三岔五夜访,用魏氏公子的名义揽下许多礼物;整肃治安就不说了,知道人被绑走,急得嘴里起了泡,亲自守在书肆边上,连三王宴都没去。”魏昭君笑道:“心悦便是心悦,就算嘴上不说,行事却骗不了人——就算骗过自己,也骗不了旁人。”

阳光隔着帷幔照在堂前,齐长宁坐于阴影中,望向堂外明媚的阳光,长廊尽头金色光斑耀动,空落落不见人影。

“殿下?”魏昭君凑到齐长宁面前,“怎么了?”

“没什么。”齐长宁收回目光,神色如常:“魏夫人跟你说这些,是要你好好照顾雪霁,不时带她进宫?”

“殿下一猜便中。我却不太想顺着无垢的意思。”魏昭君叹道,“两人男未婚女未嫁,本应是一对璧人,可惜身份有别家世不匹,雪霁若是真的嫁与盛安,也只能为侧夫人。要那样美好的少女去做侧夫人,太过委屈,我不忍心。”

突如其来的蝉鸣尖锐刺耳,齐长宁默然无语。

魏无垢剥了一颗葡萄,放入齐桓口中。“妾遣了几次人,都没能接到‘诸神宠儿’,跟宁王妃说了还不如不说,连昭君都不进宫了。”

齐桓上了年纪,昔日粗犷的容貌经过岁月沉淀,花白须发显得不怒自威,多了几分帝王威仪,身躯依然魁伟,只是肚腹发福,颇为臃肿。他一口吞下滑腻阿葡萄肉,吸允着魏无垢沾了葡萄汁的甜蜜指尖,在魏无垢宛如少女般清脆快乐的娇笑声中,齐桓含含混混道:“老三精得鬼一样……宁王妃能有什么主意?不过是听老三的罢了。”

“宁王殿下着实厉害。”魏无垢自齐桓口中抽出手指,举到唇边轻轻舔舐。“盛安费了偌大力气,还是让宁王殿下捷足先登,救走了‘诸神宠儿’。‘诸神宠儿’也着实福大命大造化大,能劳动两位殿下相救——妾好想见一见传闻中堪比月神降临的美人儿呀,陛下不想见见吗?”

“再好看的花儿,也不如熟了的瓜,我见她干嘛,她又没有耆善兵力在背后撑腰。”齐桓不以为然,“老十一见不到美人儿,有没有闹?”

“盛安沉稳得很,一点都没闹。”魏无垢粉嫩嫩的舌头在手指尖打转,挑着眼角觑视齐桓。“知道‘诸神宠儿’平平安安呆在宁王府,盛安再没将她放在心上。倒显得妾多事。”

“哈哈哈,好、好、好,我们齐氏没有情种冤大头。老十一很好,拿得起放得下,很像朕。”齐桓大笑,连夸三个好,又道:“不过老十一也该娶老婆了。大居次马上要来齐都,他们两个年貌相当,你得为老十一多打算打算,朕要在死前看看老十一能给朕生个什么样的圣孙。”

“陛下千秋万岁,龙精虎猛,不但能看到盛安的儿子……”魏无垢眼波流转,粉面含春,语声比手指更加湿漉漉。“妾也想再给陛下生几个儿子……哎呀!”

“你那不下蛋的妹妹嫁给老三这么多年,屁也没生一个。”齐桓将魏无垢狠狠拽进怀中,“没有好圣孙,就罚你给朕多生几个好儿子!”魏无垢娇喘连连:“陛下慢点儿,衣带缠住了……”齐桓恶狠狠撕开华丽的织锦腰带,腰带上嵌着的玉饰崩了一地:“碍眼的玩意儿!老三那混蛋总系着那条破金带在朕眼前晃悠,以为朕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么!”

昭阳殿中,魏无相的眼皮跳了跳:“陛下真是这么说的?”

“撒谎又没好处,我为何要骗兄长?”魏无垢懒洋洋道,“陛下就是这么说的。他在告诉你我,宁王殿下总是系着母妃遗物金腰带,是在挑衅皇帝,他很厌恶这个儿子;况且宁王殿下只有齐恪一个儿子,齐恪不是好圣孙,带累他老子齐长宁也没资格继承大统。”

“之前放出圣体欠安的消息,这回又暗指宁王后继无人,没资格成为储君。”魏无相眉头紧皱,冥思苦想。“封了三王,指定大居次为储君妃……齐长宁俊美无俦,谁都知道大居次和昭君当初一样,已为齐长宁着迷,齐桓看似是在为宁王铺路,却又对你说这些……他这是在安抚魏氏,只要盛安娶到‘心上花’并和她生下子嗣,盛安就是储君的意思吗?齐桓这老东西,越发难以捉摸了。”

“兄长不觉得指定储君妃这事很是诡异吗?”魏无垢看着魏无相,声音又轻又快,“陛下放出风声,指定耆善大居次为储君妃,看起来是要三位殿下争相赢取‘心上花’的芳心,却又夸奖盛安并非情种;有心人都知道大居次迷恋宁王,陛下却暗示宁王没资格继承大统;而那位比鬼还精的宁王殿下,昭君都自愿让出正妻位置了,也没见他为迎接大居次做什么准备。”

“兄长啊,这个储君妃只怕是陛下抛出的鱼饵。”魏无垢秀美的面容上第一次显出冷笑,“谁咬上去,谁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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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霁长宁
连载中红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