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东升,最后一场射箭比试在嘹亮的号角声中揭开序幕。
各部族首领列于两侧,大单于和大阏氏金冠盛装走向高台。
南朝使团位置,南朝皇长子一改往日繁复奢华装扮,皮弁冠服深素衣裳,乖乖坐在长乐王萧颂身旁。
玉苏阿身着艳丽夺目的大红色金线绣花敷彩丝锦袍,戴一顶比之前更加奢华的金冠,上面镶嵌各色宝石,团团簇簇。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在美丽的耆善居次身上,听她用清脆的声音宣布射箭比试规则:“本次射箭比试不分男女老少,也不论身份高低,凡能自备弓箭者皆可参加。”
“箭赛分为近射、远射和骑射三轮。”
“第一轮近射,人距靶二十五步,五种颜色涂成毡片靶,射手排成一排,待发令后放箭射靶,正中红色靶心者优胜。”
“第二轮远射,人距靶一百步,石块磊成塔形,射中石塔令其全部倒塌者优胜。”
“第三轮骑射,需自备马匹,共设三靶,前两靶之间相距二十五步,最后一靶相距五十步,第一、二靶在左,第三靶在右。发令后一起策马出发,同时取弓抽箭,搭箭射出,全中者优胜。”
“一人九箭,每轮三箭,以中靶箭数定名次。”
这些是射箭比赛常用规则,众人并无异议,却听玉苏阿突然又道:“既然此赛由我主持,便要有不同以往的气象。”
玉苏阿抬高飞扬的眉毛,以高傲姿态扫视全场,视线在南朝使团的位置略一逗留,更加高傲地扬起脸:“西戎尊崇强者,既然平民都能自备弓箭参赛,所有部族也都要派至少一名贵族参赛,不能给本部丢人。”
“这瓜真甜。”萧翰之拿起一块瓜,咬一口最上面的尖,混着香甜汁水含糊道:“九王叔,耆善居次想方设法逼我下场,侄儿看起来像是受不了激将法的人吗?”
“皇侄修养深厚,自然不为所动。”萧颂很给萧翰之面子,没说他娇怠厚颜,只笑眯眯道:“不过耆善居次是铁了心要拉皇侄下场,已经把此次比试和部族荣誉挂钩,皇侄也不好推辞就是了。”
萧翰之没听到萧颂的话,他看到雪霁匆匆走到玉苏阿身边低语几句,玉苏阿又对雪霁说了句什么,随后雪霁看向这边,目光游移,像是在人群中寻找自己。
都怪今日衣裳朴素,不够醒目!萧翰之高高举起手,冲雪霁猛挥。
雪霁倏地睁大眼睛,面上表情从惊讶变作惊恐,冲萧翰之频频摇头。
耆善居次看着萧翰之露出得意的微笑,说道:“……举手便视作参赛,不得退出。”
萧翰之的笑容僵在脸上,“啪”的一声,手中瓜掉落在地。
听到玉苏阿咯咯娇笑,雪霁方才醒悟是居次利用自己设计了萧翰之——刚刚卓沫目找到她,让她给居次传话:“马已经准备好了”,居次对她道:“你清点下南朝使团人数”,她才往南朝使团那边看来看去,致使萧翰之误会。
雪霁咬住下唇,眼中泛起雾气。
萧翰之遥遥望来,突然一笑,用口型比道:“没什么大不了。”
在众人注视下,萧翰之站起,对高高扬起下巴挑衅的玉苏阿道:“谨遵主持新规,本殿举手,萧氏参赛。”
玉苏阿兴奋道:“记录,萧氏参赛。”
萧颂眼中闪过惊讶:“傻牡丹”公认的文不成武不就,轻功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技能,现在来这一出,难道还有秘而不宣的本事?
不动声色,萧颂向萧翰之低声询道:“事关大萧荣誉,皇侄可有把握?”
“九王叔多虑了。”萧翰之堂而皇之:“侄儿不会射箭。”
若不是大庭广众,萧颂就想一拳捶死他!
萧翰之不知九王叔心中已将他千锤百炼,神采飞扬,向记录方高呼:“本殿举手是替长乐王报名,萧氏长乐王参赛!”
“这懦夫自己躲了,推别人出来!”卓沫目恨恨瞪着南朝皇长子,教训身边雪霁:“这样的懦夫,就算长得再好看,你也不能喜欢。”
雪霁看着萧翰之冲长乐王嬉皮笑脸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可是卓沫目,真的懦夫是不会举手的,也不会有勇气将苦差推给长乐王。”
“这都能夸,没救了。”卓沫目心想居次说得对,小骷髅太笨,傻姑娘也要经过痛哭才不会再犯傻,没办法。她小声嘀咕道:“只能等乔大哥回来教训你。”
雪霁没听到卓沫目说话,全神贯注遥望南朝席位,看到萧颂狠狠瞪了萧翰之一眼后潇洒起身,越众而出:“新规来的突然,本王未携弓箭,请主持取一副来吧。”
姿态做足,无可挑剔。
玉苏阿不敢对萧颂不敬,令人取一副弓箭给长乐王。让萧翰之出丑不成,反倒被长乐王衬得小里小气,面上便有些讪讪。
“居次,齐氏也来参赛。”久违的呼声响起,人群让开,北齐六殿下面色有些苍白,但还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慢慢走来。
鄙夷不屑地朝萧翰之扫了一眼,齐兴治道:“居次,齐兴治既然自己报名,就绝不会做缩头乌龟,自然也是自己参赛。”
齐兴治昂头看向高台上彩云般艳丽的美貌少女,不改眼中赤诚:“真金不怕火炼,多谢居次给我齐氏大好男儿展现射术的机会。”
经过前两场意外频出、未决出头名的比试,射箭比试现场气氛有些压抑,获得优胜时也没有之前热烈的欢呼喝彩。
参赛者沉默着射过三轮九箭,全部都是优胜的还有十来人,长乐王与北齐六殿下都在其中。
骑着马从骑射场过来,萧颂游刃有余,齐兴治的面色愈加苍白,气喘不已。
“今日之赛不同以往,必要决出无可争议的头名。”玉苏阿环视台下优胜者,宝石一样的大眼睛充满雀跃:“射箭最重要的不是射那些不动的靶子,而是在战场上射中敌人。”
玉苏阿拍拍手,卓沫目拉着雪霁给每位优胜者送上一副装满了箭矢的箭筒。
“箭筒内的箭全是沾染染料的木箭头,射人不死,却能看出射中的部位。”玉苏阿向骑在马上的优胜者道:“最后一场比试就是模拟真正的战场。”
远处腾起尘烟,传来得得蹄声,玉苏阿加快语速:“公平起见,我准备了和优胜者同样数量的敌人,携带同样的箭矢。双方互射,优胜者中最后一个没有中箭或是没有伤到要害的人就是头名!”
如此新颖别致的赛法立刻燃起场上气氛,一扫之前沉闷,欢呼震天。
“小骷髅,怎么样,居次很聪明吧。”卓沫目笑着对雪霁道:“这次射赛一定会成为永远的传说。”
雪霁望着地平线处腾起的巨大尘烟和轰雷般的蹄声,蹙紧眉头:“卓沫目,你确定是同样数量的敌人么?”
随着她的疑问,马群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不止十数匹,竟有近乎百匹之多,群马背上并无骑手操控,疯狂奔腾,竟是完全失控的架势!
赛场众人发出惊叫,四散奔逃。
“玉苏阿!”木泰抢到台前,看着如雷霆奔来的马群,怒吼道:“这群疯马是怎么回事?!”
事情已完全不按计划,玉苏阿惊呼:“大大,我,我不知道啊。我只准备了十几匹马,不应该,不应该这么多……”
高台是临时搭建而成,只怕禁不住百来匹发疯的马群冲撞。
木泰顾不上斥责玉苏阿,转头向高台上身份贵重的诸人喝道:“马群失控,各位走避!”
台上诸人见势不妙,早已乱了起来,咒骂中纷纷走避。
玉苏阿茫然不知所措,齐兴治催马来到台前,大喊:“居次,跳下来,我带你走!”
萧颂也催马喊道:“翰之过来!”
萧翰之紧盯着雪霁,离开使团向她奔去:“雪霁,快过来,九王叔带我们走!”
震天的哭喊声中,齐兴治接住跳下高台的玉苏阿,策马而逃。
萧颂催马追上萧翰之,喊道:“快点,这马最多驮三个人,再晚来不及了。”
雪霁不肯放开吓得脸色发白的卓沫目,大喊:“再带上卓沫目吧!我们两个都不重!”
萧颂看着倏忽而至的马群,心知再等不得,俯身抓住萧翰之,喝道:“上来!一起带雪霁姑娘走!”提气使力,将萧翰之拎上马背,再去拉雪霁:“上来,能走一个是一个。”
始终不说带上卓沫目。
雪霁知道长乐王实是冒奇险来救自己,可她也实是不能丢开卓沫目自己逃生。
“你们快走,我和卓沫目会躲起来。”在群马奔腾如雷的声响中,雪霁拼尽全力大喊:“你们快走,快走!”拖着跛足,拉着卓沫目奋力向高台奔去。
萧翰之顿时急眼,挣扎着就要从马背上往下跳:“那边不行!台子撑不住马群冲击!”
萧颂一掌切在萧翰之后颈,打晕侄儿,狠狠一踢马腹去追雪霁——这姑娘是萧翰之的心上人,万万不能折在这里!
雪霁拉着卓沫目,跑得灰头土脸,嘴里渗出血味。
一定要在马群撞击之前,跑到搭建高台的柱子旁边!
阿父曾说过,马会本能地越过障碍——高台倒塌后,有柱子支撑,旁边会形成三角间隙,躲在那里等马群越过残骸障碍,才有一线生机!
身后是隆隆蹄声,眼看高台就在眼前,雪霁拉着卓沫目就地一滚,滚到柱下蹲身抱头。
萧颂带着昏迷的萧翰之,速度不快,眼睁睁看着雪霁突然矮身滚地,再也抓不住她。
马群喷着粗气已至身后,萧颂咬咬牙,放慢速度混入群马,一起冲向高台。
群马疾驰,阵阵嘶叫声中,当先的马匹撞得高台摇摇欲坠。
雪霁靠着柱子,紧紧护住完全傻住的卓沫目,不停道:“尽量团成一团,护住头。卓沫目,坚持住,我们一定能活下来。”
伴随马匹倒地的嘶鸣,高台发出巨大轰响,在几次重重撞击后,再也支撑不住,柱折台倾,高台坍塌。
巨大的尘烟中,萧颂骑马随马群跨越高台倒塌的残骸,回首望向雪霁滚去的地方,看到立柱与坍塌的台板下,依稀可见两个少女屈膝抱头的身影。
好姑娘。
萧颂心中暗赞,稍放宽心跟着马群继续向前。
马群隆隆而过,灰土扑簌簌落下,雪霁不断呛咳,之前被山火烧伤的肺部又疼了起来。
“卓沫目,卓沫目你在哪里?”玉苏阿急切的声音在外响起。
“居次!”一直仿佛失神的卓沫目醒过来,向外奔出:“我在这呢,居次,居次!”
雪霁跟着奔出,群马已过,只有零星几匹从身边跃过。
她看到齐兴治骑马带着玉苏阿,迎向卓沫目,两名少女哭着相认。
刚刚逃散的众人也慢慢聚拢过来,雪霁揉揉飘进眼中的灰尘,模模糊糊看到又一匹落单的马跑向这边。
这马越跑越快,直冲齐兴治而去。
将至跟前,从马腹下翻出一个独臂青年,独臂单刀,用西戎直刀向齐兴治当头劈下!
而玉苏阿,正坐在齐兴治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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