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姐姐
从那天起我就开始追求学姐。
我制定了一个严格的计划:早安,午安,晚安,有事没事请她吃饭接她下班。
学姐曾经就这件事情和我详谈了一次。但她这次谈话不像她之前聊天或是讲到专业知识的时候那么地富有逻辑,她天马行空地讲了一堆东西,总之最后落点就落在“我们不合适”上。
我没听懂她的逻辑,但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丧气:“是我不够好吗?”
她摇头,疯狂否认。
我好像看到了一点希望:“是我情商不高把你搞烦了吗?”
她说不是。
我歪头:“是因为你想结婚要孩子吗?”
她:“……我吃饱了撑的。”
我想到了那天晚上她问我的话,恍然大悟:“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年纪小,还没定性,没有安全感啊?”
她:“……不是。”
我却觉得自己仿佛抓住了重点,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变好,我保证眼里只有你一个人你,你现在不相信没关系,我可以做给你看!”
她:“……我不是这个意思。”
现在回想起来,我那会儿确实有这么一些棒槌的理解力,自作主张地就认定了这个事实。反正从那以后,我更频繁地给她发消息,不管对方是不是回应,我都把她当作是我前进路上的一个考验。
“学姐学姐,我今天debug了一整天结果发现是一个分号没写,气哭。”
“学姐学姐,今天我终于把模型整个建起来跑通了哈哈哈哈,mentor还夸我了!”
“学姐学姐,今天学校发成绩单!我三门课都满绩了!虽然研究生的绩点也没啥用吧哈哈哈哈但我还是好开心!”
“学姐你中午吃的什么呀?”
“学姐你那个傻ber老板是不是又让你加班了?”
“学姐植物园的郁金香开了!我们周末一起去玩吧!”
……诸如此类。
我追人追得很墨迹,绞尽脑汁,花样面上层出不穷确实大差不差,有贼心没贼胆,实在是痛苦。
真正的转机出现在半年后我从实习大厂离职的那一天。
那天我和部门的同事正在餐厅吃离别饭,大家把酒言欢,氛围很是热烈。自从那次宿醉之后,我再也没有失控地喝过酒,这次也一样,我只是轻轻喝了两杯,就声称不行了。
我偷偷给学姐发消息吐槽今天的菜品。学姐没有回。
可能是在忙吧。我理解。
酒过三巡之后大家开始聊天,我借口上厕所去吹了吹风,但就在这时,我从一个没拉窗帘的包间外面,疑似见到了学姐的身影。
我揉了揉眼睛,防止自己看花了。
那确实是学姐,穿着很好看的裙子,拿着一杯红酒在那里说着我听不清的祝酒词。
在忙啊。我心情好了一些。看来不是故意不回我消息的。
这家餐厅的环境做得很雅致,包厢做成了船厢的样子,外面是小桥流水人家。我就站在外面的一棵假芭蕉树下看着这包厢里面推杯换盏。
学姐拿着酒杯的样子真好看。
那个秃头你眼睛往哪瞟呢!看哪呢看哪呢!
学姐怎么都没怎么吃菜啊,光喝酒很容易醉吧。
都喝了三轮了,怎么还在喝啊,这是什么投资商,他们家就做白酒的吗这么喝喝喝!
不是,你们一群中年油腻男在这灌一个小姑娘酒好意思吗!旁边那大姐你是女的吗!你为什么不拦着!
有病吧有病吧!
不是,你不是跟我说自己能不能喝自己心里要有数吗?!你这又是在干什么呢??怎么还在喝???
我的脸色应该已经很差了,掏出手机给学姐拨了一个电话。
没接。
我接着打第二个。
第三个。
……
第九个。
到第九个的时候,终于有同事戳了戳她,指了指她的包。她一扭头,应该是看见了窗外芭蕉树下拿着手机的我,顿了顿,拿起手机,没立刻回我,只是给我发了条消息。
乖,应酬呢,你懂点事儿。
哈?懂事?什么懂事?懂事什么事?懂你一边推杯换盏被中年男人揩油一边不接我电话的事儿吗?
我的火蹭一下就上来了,阴沉地打字:“你不接电话我就进去。”
学姐像是叹了口气,走到一个清静的墙角接起了电话。
你不出来我就进去。”我在电话里得寸进尺。
学姐没有说话,挣扎了两秒像是认输了。她放下手机,和周围的人道了声歉,推门出来了。
我一见学姐出来立刻上前牵住她的手:“你包呢?怎么没带出来?我们走吧。”
她一脸无奈地扯住我:“走什么走?我的小祖宗,这是我负责的项目,我是主理人,绕了一大圈半个月各种关系求爷爷告奶奶才拉到的投资,这轮再接不上资金链断了后面哭都没得哭,你别添乱了行吗?”
我平常是很喜欢听她喊我“小祖宗”,但她这个时候说出这句话无异于是在我气头上火上浇油,她后面那一连串所有的话我都没听进去,只是放大了音量:“哈?什么?我添乱?你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
“‘不清楚自己的酒量就别喝’,这话是不是你说的?那我问你,你清楚自己的酒量吗?你现在在干什么呢?你这是不是双重标准呢?”
她捏了捏我的手:“你小点声!”
她牵着我走出了餐厅。外面有一棵真的芭蕉树,隐蔽性还不错,我们走到了那里,学姐舒了口气,似乎在想要怎么开口。
我却不想给她编瞎话的时间,直接问道:“刚刚那个秃头,他干嘛呢?”
“秃头?”学姐好像有些茫然,“你说张总啊?”
我咬牙切齿地说:“他灌你酒、摸你大腿、是不是还借着捡筷子偷看你裙底了!”
学姐:“……你都想哪去了?”
我感觉悲从中来:“我都没看过!”
学姐:“……你一个小姑娘思想怎么这么不纯洁呢。”
我一下子情绪决堤,正是爆发的时候,一时间根本听进去她的话。
“你不是说不要在乎别人怎么看吗?你现在这么在乎这个张总怎么看干什么呢?”
“你们的项目是喝酒吗?不是的话你这么殷勤干什么呢?”
“国家都开始打击灌酒行为了,这群老男人脑子是进酒了还进尿了?这种程度的投资人要来干嘛?”
“为啥非要捡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做呢?”
“你就不会说‘不’吗?”
我说着说着,也许是过于激动了,多少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声音有些嘶哑了,带上了点哭腔,眼眶竟然很没出息地湿润了起来。
我刷地原地蹲下,把脸埋到膝上,呜咽着:“你就不能说不吗?”
“你就不能说不吗?”
学姐似乎有些发愣,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
“……”
我抬头,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痕,估计把自己的妆擦成了一个花猫。
回想起来那一瞬间我简直是有些无理取闹、前言不搭后语、没有逻辑地单方面吵道:
“你不喜欢我,就不能直接跟我说不吗?”
什么“不合适”。
为什么还要回我信息。
为什么还要关心我。
为什么还要和我吃饭。
学姐像是叹了口气:“你啊。”
“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我追人的时候设想过很多我追到手了之后和学姐这样那样的场景,无一例外地,为了不担上“性骚扰”这一罪名,目前都没有付诸实践过。所以这一瞬间我的脑子里其实除了“完了,我搞砸了”之外是没有别的想法的。
以至于当学姐蹲下来与我平行,用她沾上了红酒味道的唇吻了吻我脸上的泪痕的时候,我的脑子轰地一声——
炸出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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