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站在一旁,目光落在锦盒上,眸色沉沉,却没有说话。
终于,昭雪宁咬了咬牙,掀开盒盖。里面铺着一层明黄色的锦缎,放着两样东西:一支红珊瑚发簪,还有一个绣着剑穗的荷包。
红珊瑚发簪的样式很简单,却是去年她在集市上多看了两眼的那支。当时萧景琰笑话她:“女孩子家就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她还嘴说:“你懂什么,这珊瑚是深海里长的,多难得。”没想到,他竟记在了心里。
而那个荷包,是她亲手绣的。针脚歪歪扭扭,上面的剑穗图案还是萧景琰手把手教她画的。他当时说:“等我出征回来,你就把这个荷包给我,我天天戴在身上。”
昭雪宁的指尖抚过荷包上的针脚,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想起萧景琰教她绣荷包时,耐心地帮她穿针引线;想起她绣错了图案,他笑着说“没关系,这样才独一无二”;想起他临行前,她把荷包塞给他,说“你要平安回来”。
这些细节,像一根根细针,扎在她的心上。她知道,萧景琰是在用这些东西,提醒她他们之间的过往,提醒她那些无法割舍的情意。
“这发簪和荷包,倒是别致。”沈砚之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庭院的寂静。
昭雪宁慌忙合上锦盒,勉强笑道:“不过是些旧物,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沈砚之望着她,眸色复杂。他知道,她心里的那个人,现在不是他。
昭雪宁把锦盒抱在怀里,转身往房间走去。庭院里的梅花还在落,像一场无声的雪。她知道,这个锦盒里装着的,不仅是红珊瑚发簪和绣着剑穗的荷包,还有她对萧景琰的情意,和她无法言说的无奈。
赐婚圣旨下的第三日,东宫的库房便热闹起来。沈砚之亲自守在库房里,指尖拂过一排排锦盒,目光落在最深处的紫檀木柜上——那里面藏着他攒了三年的东西。
“殿下,这是江南新贡的云锦,颜色与小姐落水时穿的襦裙一模一样。”内侍捧着一匹藕荷色云锦上前,上面绣着缠枝莲,银线在光下泛着细闪。
沈砚之摇头:“再取两匹,一匹绣红梅,一匹绣白鹦鹉。”他记得,昭雪宁说过最爱雪中红梅,也记得柳荫下那只总啄她帕子的白鹦鹉。
转身时,他瞥见角落里一个落了灰的木箱,打开竟是满满一箱桂花糕模具。那是三年前,他听说昭雪宁爱吃桂花糕,特意请御厨教他做,却因手法笨拙,模具换了一个又一个。如今蒙着灰的模具,倒成了藏在时光里的念想。
“把这些模具送到太傅府,就说……是太子妃要学做桂花糕。”沈砚之指尖擦过模具上的花纹,嘴角泛起一丝浅笑。
傍晚时分,他又去了尚衣局。绣娘们正赶着做太子妃的嫁衣,他却让人取来素色丝线,亲自坐在绣架前。银针穿梭间,一朵小小的梅花渐渐成形——那是他学了半个月才绣成的,针脚虽不似绣娘细密,却藏着他说不出的心意。
“殿下,您万金之躯,怎能做这种粗活?”尚衣局掌事嬷嬷连忙上前劝阻。
沈砚之却抬手止住她:“这是要给太子妃的,必须我亲自绣。”他想起雪地里,昭雪宁冻红的手捧着梅花,说“这样的花,要自己摘才香”。如今,他要把这朵亲手绣的梅,藏在她的嫁衣里,藏在往后的岁岁年年里。
夜色渐深,东宫的灯还亮着。沈砚之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支赤金点翠梅花簪——那是他找遍江南绣娘,复刻的少年时赠予她的那支。簪头的翠羽在灯下闪着光,像极了当年她眼里的星星。
他轻声呢喃:“宁宁,聘礼我备了三年,往后的日子,我要陪你过一辈子。”
太傅府的庭院里,红绸从门檐一直垂到墙角,连廊下的风铃都缠上了喜庆的红绫。绣娘们坐在花厅里,手里的银针穿梭在大红锦缎上,绣出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
昭雪宁坐在窗边,看着这满眼的红,心里却像压着块冰。母亲拿着一本厚厚的名册走进来,笑着说:“宁儿,你看看这备选的陪嫁单子,有没有喜欢的首饰样式?”
名册上的珠宝琳琅满目,赤金镶红宝石的凤钗、翡翠雕刻的手镯、东珠串成的项链,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可昭雪宁只是随意翻了翻,就合了起来:“娘看着选吧,我都喜欢。”
昭雪宁目光飘向窗外。几个丫鬟正在修剪庭院里的梅花,准备移栽到陪嫁的花盆里。她想起萧景琰曾说过,要在霁州给她种一院子的梅花,等春天开了,就像走进了雪地里。
就在这时,父亲带着东宫的内侍走进来。内侍手里捧着一个锦盒,笑着说:“大小姐,这是太子殿下让人送来的,说是给您的新婚贺礼。”
昭雪宁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支赤金点翠的凤钗,钗头的翠羽在阳光下闪着光,精致得无可挑剔。父亲在一旁说:“太子殿下对你倒是上心,连贺礼都亲自挑选。”
昭雪宁拿着凤钗,指尖却没有一丝温度。她知道沈砚之的好,可这份好,却不是她想要的。
母亲接过凤钗,亲手为她插在发间,对着铜镜笑道:“你看,多好看。以后你就是太子妃了,要学着喜欢这些东西。”
昭雪宁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料子,头上插着华丽的凤钗,却觉得无比陌生。她勉强笑了笑,说:“娘,我有些累了,想回房歇歇。”
回到房间,昭雪宁摘下凤钗,放在梳妆台上。她打开萧景琰送来的锦盒,拿起那个绣着剑穗的荷包,贴在胸口。荷包上似乎还残留着萧景琰的气息,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知道,这场婚礼,无论她愿不愿意,都无法阻止。她只能穿上大红的嫁衣,嫁给那个她记忆模糊的太子,从此将对萧景琰的情意,藏在心底最深处。
婚期前一日,太傅府的红灯笼已挂满整条长街,连空气里都飘着蜜饯与红绸的甜香。昭雪宁坐在梳妆台前,由着丫鬟为她试穿嫁衣,大红的织金凤尾裙拖在地上,像铺了一地燃烧的火。
“大小姐,这嫁衣真好看,太子殿下见了定会喜欢。”丫鬟一边为她整理裙角,一边笑着说。
昭雪宁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凤冠上的珠翠晃得她眼晕,却没半分笑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那里藏着萧景琰送的珊瑚发簪,硌得手心微微发疼。
就在这时,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马蹄声,快得像一阵风。昭雪宁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起身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往外看。
长街尽头,一匹黑马立在老槐树下,马上的人身着玄色劲装,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那身形,那握缰绳的姿势,像极了萧景琰。
昭雪宁的心跳骤然加快,手指紧紧攥住窗帘。她看见那人抬起头,目光越过层层红灯笼,直直落在她的窗棂上。哪怕隔着太远,她也仿佛能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那是她熟悉的、为她着急时才会有的模样。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没有靠近,也没有说话。风掀起他的兜帽边角,露出一点额前的碎发,和她记忆里那个教她练剑的少年,渐渐重叠。
丫鬟青禾的声音突然响起:“大小姐,您在看什么呢?夫人让您过去看看陪嫁的妆奁。”
昭雪宁慌忙放下窗帘,转身时撞翻了梳妆台上的胭脂盒,殷红的胭脂洒在嫁衣上,像落了一滴血。她定了定神,对青禾说:“没什么,只是看外面的灯笼。”
再次撩开窗帘时,长街上的黑马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老槐树下飘落的一片槐叶,在红灯笼的光里打着转。昭雪宁的指尖贴在冰冷的窗玻璃上,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知道,那是萧景琰,是他来送她最后一程了。
而街对面的巷子里,萧景琰勒着马缰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望着太傅府二楼那扇紧闭的窗户,喉结滚动了无数次,最终只从袖中取出那方缠枝莲帕子,轻轻按在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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