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仓促,林瑔苏珏几乎是被苏瑾安匆匆忙忙打了包丢出京城。
这大清早的两人都还迷糊着,林太傅也说有事不来送了。
二人自然也不可能撩开帘子回头看看。
车队浩浩荡荡地出了城,自然无人注意城楼上那两道身影。
想他们俩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自己身边这么远,林太傅就不免叹息,再一看旁边一脸淡然的苏瑾安,叹得就愈发重了起来。
“太傅有话不妨直说。”
“还是两个半大点儿的孩子呢,陛下是不是也太着急了些?”
苏瑾安道:“不小了,这差事虽苦,但带来的好处却不小,占得边境一带的民心,他拎得清楚。是他自己说不愿意一辈子碌碌无为、受人欺压,说了就要去做的。倒是您,林瑔那可是太傅的宝贝疙瘩,您怎么没开口给他留在京中?”
闻言,林太傅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自己愿意的,我不由着还能怎么办?他能听?”
林太傅说完才发觉中了苏瑾安的陷阱,看他满脸压不住的笑意,思忖片刻,突然道:“诶,对了,苏珏那小子,前两天是不是把一只死老鼠埋在贵妃的花盆里了?闹了好大的动静。”
提起这个苏瑾安顿时笑不出来了,沉默半晌才道:“嗯……多大的人了还干这种事,若是不碍我什么倒也罢了,偏偏每次都要我给他善后。”
林太傅哈哈大笑:“年轻气盛嘛!鬼点子都多……陛下同老臣说句实话,这次您打发两个孩子到那边去,是不是也存着让他们打探打探当年的事儿的心思呢?”
苏瑾安垂下眼帘,半晌才轻叹道:“嗯。太傅,虽然不大想承认,但我们……确实未必敢往下查了,心里记挂饮川和燕月那点儿事,却总是畏手畏脚的,有太多顾虑。孩子们少年心性,比咱们放得开。”
林太傅闻言,神色颇为复杂地盯着那逐渐远去的车队,直到再也看不见时,才微叹一声,转身离去。
行过小半个月,成日窝在马车上也实在无趣。
林瑔这几日也不知是为何,整个人忧心忡忡的。
“想什么呢?”
林瑔骤然回神,勉强弯了弯唇角,道:“没事,可能一路上颠簸得厉害,不大习惯。”
苏珏挑挑眉,倒也不多问:“之前和临风说好,叫他在下下个镇子上等我们,等他回来了,你也就不觉得无趣了。”
林瑔揉了揉眉心,道:“是不觉得无趣了,有他在,一天到晚嚷得头疼,哪里还顾得上无趣?”
苏珏轻笑一声,道:“秦艽前些年是出去闯荡了,要不然他们两个都留在家里,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呢……快到镇上了,这回便停下脚歇歇吧。”
林瑔往外望了一眼天色,微微颔首道:“也好。”
今儿个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全都朝一个方向涌去。
“好生热闹,这人都是要干什么去?”
苏珏道:“跟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兴许也没别的事儿,有杂耍卖艺的。”
“诶呦,二位是外头来的吧?”
苏珏林瑔闻声看去,就见一人怀里抱着个小女孩儿,乐呵呵道:“那边啊有个首饰铺子,今儿个整整好开了一年,掌柜的摆出好大一片香囊,说是来的都可以领一个,有一个里头可是放着一两银子呢!就算拿不着那一两银子,拿个香囊给孩子当玩意儿也是好的啊。”
苏珏笑笑,道了声多谢,那人便走了。
林瑔道:“倒是个会做生意的。”
苏珏不置可否,嘴边挂着丝浅淡的笑意,问:“凑个热闹去。”
林瑔欣然应允:“好啊。”
谁知这一凑热闹,人都挤丢了。
林瑔站在人堆儿里,有些不知所措,已经紧贴着墙根儿了,却还是不得空隙,头下意识往后一靠,只听一声脆响。
林瑔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似乎是自己挽发的那支白玉簪。
谁知这时一个伙计模样的人却挤过来,低声唤了句“清尘公子”。
林瑔扫了那人一眼,并无印象,不免警惕起来。
那伙计指了指楼上,也是聪明,只说了一个“五”字,便示意林瑔跟他过来。
林瑔紧绷的神色略微放松些许,跟着那伙计费力地挤出店外,好几次又被拥挤的人群挤回来。
方才就是这样,他和苏珏原本只是好端端地站在店外,不承想涌来的人太多,完全不用自己动,就被挤着进了店。
后面的玉器和分发香囊的伙计隔了一道屏风,人们更是无所顾忌,都哞足了劲儿往里挤。
好不容易从人堆儿里挤出来,林瑔微微喘息,打量着那个伙计,道:“是子…那位公子让你来的?你怎么认出我的?”
伙计面色不变,从袖子里掏出一**瑔的小像来。
林瑔:“……”
“公子不必担忧,那位公子方才误打误撞地上了二楼,和我们家掌柜的正在一处呢,是掌柜的遣了我,来寻公子您上去。”说着,对林瑔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瑔点头,与那伙计隔了个一两米的距离,跟在他身后,从外面的阶梯上了楼。
才堪堪进了房门,便被人扣住了肩膀。
苏珏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林瑔一番,见人没什么事,只是头发有些乱了,视线才落到那支已经裂开的白玉簪上。
林瑔似乎也察觉到了苏珏的视线,道:“只是裂了,还好没一下撞断,不然大庭广众之下披头散发的,可真是要丢人了。”
“碎就碎了,都说玉挡灾,你没事就好,碎了便不要了,给你淘腾一支新的回来便是。”
“这成色的白玉簪子可不好找,我这里倒是碰巧有一支,不如拿出来给公子看看可否喜欢。”
闻言,林瑔这才把视线从苏珏身上移开。
一进门便被苏珏摁着说了好一会儿话,倒忘了还有人在,许是这人实在忍不了了,才终于出声打断。
谢萦朝林瑔点点头,道:“在下谢萦,字紊安,是这家铺子的掌柜的。”
这人瞧着年纪也还不大,生得很是清俊的一张脸庞,瞧着无端觉得亲和。
林瑔点点头,道:“林瑔,字清尘。”
谢萦轻笑:“清尘公子,做得一手好文章令无数先生唏嘘,谁人不知?”说着,便招招手,示意伙计将一个锦盒捧过来。
这事说来凑巧,不过是林瑔前些年推脱不开的一场应酬,便过去待了片刻。
他一人坐在凉亭中,听了几耳朵说是要做文章比拼,闲来无事,便也抽了张纸,一气呵成,将文章搁置在亭子里便转身离去。
谁料那日来的有几位还是京外来先生,读此文章大惊,都觉得甚好。
打探一圈才知晓林瑔已经走了,何况还是皇子伴读,并无科举的机会。
深感可惜,抄录下林瑔的文章,念叨了许久,林瑔自此名声大噪。
林瑔叹了声,道:“本就是口口相传,不知道哪里出错了传成那样,来得虚名罢了。”
“那也是公子有真本事,不然何至于到现在还有人提起呢?”
“瑔?”
林瑔愣了一下,那表情着实有意思,视线落到苏珏身上,却发现他是看着手里的玉簪说的那个字:“怎么了?”
苏珏将簪子递到他面前,道:“你看,簪尾处。”
林瑔依言看去,只见簪尾处赫然是一个“瑔”字。
“要不说此物与公子有缘。”谢萦晃了晃手中的扇子,笑道,“雕刻此簪的老工匠早就不在了,他做了一辈子的玉簪,都说瑔是玉名,却总也不知晓瑔是什么玉。直到偶然间得了一块极稀罕的白玉,他那时已经对玉到了痴迷的地步,却想自己大抵是此生不能知晓瑔这种玉了,便用白玉做此簪,亲手刻了瑔一字上去。”
苏珏微微一笑:“那倒真是与我们清尘有缘,不如掌柜的开个价,这簪子,我要了。”
“不必,殿下若是瞧得上,那这银钱便算我的。”
苏珏道:“无功不受禄,谢公子还是开个价钱吧。”
“在下自然是有所图谋,不过如今却不是说的时候,既是有所图谋,又何来无功不受禄一说?”谢萦微微一笑。
苏珏看了看簪子,心中有了估量,掏出一张银票来放在桌上,道:“一码归一码,朋友做的,但账也要算清楚。”
谢萦有一瞬间的失神,却很快反应过来,知道多说无益,索性笑盈盈地收下银票:“那就多谢五殿下捧我这个场,最近有些风言风语,说殿下和公子是被陛下派遣到北境去做苦差事了,既是朋友,那紊安便给殿下公子提个醒。”
林瑔微微蹙眉:“什么?”
“燕月。”谢萦目光幽深,“燕月当年进犯我大苏,靠的那样东西,是一种毒,虽然这事听起来与二位没什么关系,但却是与林拾将军有几分瓜葛。”
林瑔蹙眉:“我父亲?”
谢萦点头:“对,公子的父亲。传闻当年燕月国力并不算多强盛,却能与大苏纠缠许久,彼时大苏与燕月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林拾将军却偷偷潜入燕月皇宫内,拿走了一样东西,不知是否与此有关。甚至在林拾将军身死之前,最后叮嘱的那句话,便是要让陛下当心什么。可惜火光冲天,顷刻间化为乌有,没人知道林拾将军究竟是何意。”
林瑔一脸茫然,很显然,林太傅并未和他提起过这些事。
谢萦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他道:“多的我并不知晓,既然与林拾将军有关,我相信公子定会探查,我所求的,只是殿下和公子若是能查出当年的真相,请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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