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解惑

在郑折的印象里,从前的沐禾提得最多的就是他哥。

因为他也没有别人可以提起了。

而他形容的沐终,是个不同于其他自私自利的沐家人的烂好人。

所以这个大公子在家里唯一的作用就是他的亲事。

他们盼着沐终能早早把那周家的小姐娶进门,好用周家小姐那丰厚的嫁妆供养全家锦衣玉食的日子。

只是突然冒出来的林拾把一切计划都打乱了。

沐终本就对这门亲事没有那么在意,知晓家里人是一副什么嘴脸,所以在得知周梓有了心上人后愿意放手成全。

甚至在得知林拾周梓遭人暗算有了孩子后,还要帮二人遮掩过去。

是周梓要跟记起一切的林拾回京,所以他才配合二人在周家演了一出戏主动退婚。

可落在周家人眼里,他们只会怪沐终没有把握好这门亲事,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将沐终关了起来,亲自上门要继续亲事。

在沐终极力反抗的情况下,一碗毒药灌下去,只为让他能由着自己摆布。

“所以沐家那大公子哪里是病死的,分明是因为不够听话,被家里人生生毒死的。你说说,他这是受了哪门子的无妄之灾?”

林瑔默默听着,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好像是知道了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却又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得脑子都转不过弯儿来。

良久,林瑔才艰难开口:“他想为沐家公子报仇,又和燕月有什么关系?燕月如今毒雾蔓延,死伤无数,就挨着大苏边界,再这样下去,连带着大苏也要遭殃。”

郑折道:“你总得叫他找个能出气的口吧。若论恨,我不比他少半分,我也想同他一起报复。可是……我还有个儿子,我最起码还有点儿盼头,我做什么事得先为他考虑。可是沐禾不一样,他可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有我!”林瑔有些急切,“他是我师父,是我父亲,只要我在一天,我便会在他膝下尽孝,他为何…为何一定要……”

这是个傻问题,林瑔明白的。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可是如果面对的是钟稞,林瑔还是想问这个傻问题。

因为这诸多事情一旦暴露,钟稞必要背负诸多骂名,从此再也不能安稳地生活。

苏珏捏着林瑔的指尖的力度又更重了些,他不好开口,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安抚林瑔。

可这一点安抚在心中无限痛苦中已经没有那么大用处了。

林瑔抖着手,把先前谢萦给他的药丸往嘴里丢了一颗。

既压制住了蛊虫,也能暂时平心静气。

见状,苏珏皱了皱眉,却也没有说什么。

郑折见他这样,反倒嗤笑一声,不屑道:“你?你算什么?”

“我说过了,他哥哥本是受你们一家牵连而死。可他陪了你这么多年,到底是心软了,连带对着这位五皇子殿下也再下不去手。那么能把事情闹大要全天下都牢牢记住当年真相的路就只剩一条了。”

郑折说到这里不免一顿,眸中闪过一抹挣扎,又很快故作轻松地道:“不过这对大家来说也是好事,毕竟从那之后,世上就再无燕月了。”

什么叫再无燕月?灭国?

苏珏眉头紧锁,想了想那日燕月那边男女老少俱全组成的大军,一个猜测缓缓从心底冒了头。

只是这想法有些太过大胆,连苏珏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当他触到郑折的眼神时,那个猜测又愈发清晰起来:“钟先生……要屠国?”

郑折不置可否。

见状,苏珏面色愈发沉重,下意识偏头,对上林瑔震惊的眸子。

郑折道:“刀割在自己脖子上才知道疼,大苏百姓最畏惧的就是燕月,他将燕月当作跳板,从此人人都会记住他兄长枉死。”

“你父亲是全大苏百姓心里的将军,和你母亲遭人暗算有了你,可他们都在回京传递消息的途中死了,所以他们的关系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至于你,沐禾做了什么对你也不会有分毫影响,毕竟谁也不会对林拾将军仅存的血脉加以苛责。退一万步来讲,你也还有你祖父护着。”

“所以他早在游走于燕月和殷家布下这个计划时就已经为你打算好了。让我告诉你这一切,一是为了给你解惑;二,则是想看看当你知道一切真相后会怎么做。”

林瑔紧咬着唇,垂着脑袋,郑折不太能看清他的神色,却能看到林瑔整个人都有些轻微地颤抖。

须臾,他像是终于忍不住一般,从喉咙挤出一声呜咽,随后一发不可收地大哭起来。

苏珏伸手揽过林瑔的肩,也顶多是帮他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没有叫他别哭。

这般痛处,若真憋在心里,才要憋出毛病来。

林瑔抽噎着,连话都有些说不清了:“那…殷家……殷家为何要……要……”

苏珏拍着他的背,替他问完了想问的:“殷家当年为何要与燕月勾结?”

闻言,郑折有些玩味地看着苏珏,问:“你不知道?”

苏珏沉声道:“我出生的时候殷家已经衰败了,我知道的和别人知道的没什么两样。”

“嗯,也对。”郑折点点头,“狸猫换太子,换的一定要是大苏的太子吗?”

闻言,苏珏林瑔皆是一愣。

郑折却幽幽道:“毕竟燕月王是被杀的,在那之前他一直身体康健,安平公主嫁过去那么些年,谁也没说过二人没有孩子啊。”

“不可能!”苏珏反驳道,“燕月王无子,王位才会交由兄弟!那一任的燕月王……”

“安平公主嫁过去可不是做王后的,只是燕月王从前并未娶妻,才叫你们忘了这件事,她是死后才被燕月子民尊为王后。难不成大苏就会让一个有着外族血脉的孩子继承大统?”

苏珏沉默了。

郑折这话说得在理,有着外族血脉的孩子,无论在哪里都是不可能继承大统的。

而不能继承大统又无父母庇佑的前任皇帝的孩子,无疑会成为新王的眼中钉。

所以就算安平公主和燕月王真的有孩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离开燕月。

“世上诸多巧合,偏偏就是聚在了一处,安平公主曾与殷三公子在和亲路上匆匆见了一面,偏偏公主又是他注定得不到的人了,为此多年抓心挠肝。所以接受了和公主换孩子的条件,作为交换,公主则告诉殷三公子苏家的秘密,成就了他。”

所以殷三公子喜得贵子一夜开窍是因为知道了苏家的秘密逼着皇帝不得不重用他。

所以,那所谓狸猫换太子的传言是为了遮掩那孩子的真实身份。

所以殷家和燕月勾结是因为如今的殷家人本就是安平公主与燕月王的后代。

而打着当年传言的名号谋反只是为了混淆视听,他们真正的目的还是要灭了大苏为那位燕月王报仇。

太后也并不是因为和丞相意见不合闹翻,而是她违背了殷家一直以来想做的事。

钟稞知道了一切,把自己也搅进这场局里,只为让水更浑。

林瑔苦笑,却又止不住眼泪,样子愈发狼狈。

他早该想到的,作为沐禾来讲,他从一开始就告诉了众人他的目的。

沐禾,沐终,他本就是为了替他哥哥讨一个结果而来。

苏珏倒是还好,除却方才刚听到时懵了一瞬,接下来依旧面不改色地那袖子给林瑔擦脸。

等两个袖子都被鼻涕眼泪糊满了,就翻起来露出里面的衣袖继续擦。

一边擦一边不动声色地把手游走到林瑔睡穴附近,趁林瑔不注意,低低唤了声“清尘”,然后点向了他的睡穴。

见状,郑折有些惊讶,他道:“你倒是比我想得要镇定许多。”

“说镇定倒也不然,我觉得很惊讶。但从情感的角度来讲,我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人或事是能让我觉得难以接受的。”

苏珏连里衣的袖子也掀起来了,直接用胳膊给林瑔擦脸。

哭也是一件很累的事,后面还有很多事是林瑔必须要自己面对的,他得好好休息了。

苏珏盯着林瑔在烛光下若隐若现的半张脸,问:“我们体内的子母蛊,怎么解?”

“这个简单,挖出来就行了。如果不愿意,那把你体内的母蛊挖出来让他服下也行。子母蛊在同一个人体内母蛊会吞噬掉子蛊,而没有再属于母蛊的子蛊后,用不了多久母蛊也会死。”

苏珏又问:“那我父皇体内的……”

“那就不要问我了。”郑折抿了口茶,道,“你父皇体内的毒还有其他那一堆乱七八糟的都不要问我,我解不了。”

苏珏蹙眉:“解不了?”

郑折倒是神色坦然:“我不如沐禾,有问题吗?他师父是个老医仙,我从孩童时期求到十几岁他都不肯要我,认识沐禾不到三个月便要收下这个徒弟。所以我从天赋上不如他,学得也始终差了一截儿,办不到就是办不到。”

苏珏点点头,倒也没有再追问:“那好,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钟先生原本没打算让我活,但是因为沐止,所以又放了我一次,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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