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丝阁内。
暗牢的空气中弥散淡淡血气,偶尔有水珠从高处滴落,砸在暗红色的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四周的环境阴暗逼仄。唯有从那狭小的窗缝中透进几缕微弱的银光,虽不足以驱散黑暗,却足以将这牢中的景象照得清晰可见。
本应干净整洁的墙面上却摆满着各式各样的刑具,刑具上都是干涸的血,不早已分不清是谁沾染上的。火盆里的火烧的正旺,橙红色的火舌肆意舞动,将人影拉得扭曲。
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从火盆中取出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缓步逼近绑在架子上的人。
刑架上的人低垂着头,浑身遍布伤痕,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伤痕纵横交错,唯有那微微起伏的腹部,证明他还残存着一丝气息。
黑衣人将手中滚烫的烙铁狠狠摁在那早已皮开肉绽的伤口上。刹那间,皮肉烧焦的气味弥漫开来,伴随着“滋滋”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紧接着一阵惨叫声划破了密室里的寂静。
“名册在哪?”黑衣人冷冷开口,声音如同寒冰刺骨。火光映照下,他黑衣上细看有着暗纹,好似绣着一只白色的猛虎,在月光的照映下显得栩栩如生。
见那人还未吭声,黑衣人的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手腕一沉,将那烫红的烙铁又往那人的皮肉深处按了按了。
“若你还不肯开口,便让你那远在青城的妻儿也来尝尝这烙铁的滋味,如何?”黑衣人的声音冰冷刺骨。
听到“妻儿”二字,刑架上的人神情骤然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不可置信:“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找到他们?”
黑衣人嗤笑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呵,千丝阁的眼线遍布天下,你应当清楚———只有千丝阁不想知道的消息,没有千丝阁得不到的消息。”
刑架上的人满身血污,面部的神情随着黑衣人的话语逐渐崩溃。他咬了咬牙低声道:“我……我说。那份名单藏在荆州望江楼的天字一号间里,放在一个雕花锁匣内。”
他顿了顿,眼中浮现出一抹乞求道:“能不能放过他们?”
黑衣人冷冷扫了他一眼,语气淡漠:“千丝阁的规矩——祸不及妻儿。”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黑衣人取过一旁干净的帕子,慢条斯理地将手擦拭干净,仿佛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寻常琐事。转身离开前,他声音冰冷地吩咐道:“杀。”
“是。”
随即密室内再次陷入死寂,唯有火盆中的火焰依旧无声地燃烧着。
……
京城的夜晚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与白昼无异。街边商贩卖力吆喝,招揽过往行人,喧嚣声此起彼伏。
净芳楼是京城内最大的酒楼,坐落于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内里陈设极尽奢华,就连一只普通的茶杯也价值千金,据说是前朝名匠所制。更令人称道的是,传闻站在净芳楼顶层的包间内,可俯瞰全城风光,尤其在满月之夜,景色更是美不胜收。
然而,这顶楼的包间并非人人可进。想要登顶赏月,需先拿出二百金预定,再经幕后老板挑选“有缘人”,方有机会一睹胜景。
扬州城有名的“瘦马”中,净芳楼的美人最为出众,美景、美酒、美人齐聚,自然引得达官贵人与平民百姓趋之若鹜。
楼内,酒客三五成群,身旁皆有美人相伴,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穿过嘈杂热闹的声音,酒楼最高层的一处隔间。
透过编织的竹帘,隐约可见隔间内有几名俊美的小伶官正在弹琴奏乐,斟酒侍奉。
屋内的一方美人塌上斜躺着一个少女。
少女肤色白净透彻,如瀑的青丝被一根青绿色的发带束起,发带自然垂落在肩上。
身着水绿色的劲装,在烛光照映下还能看到衣服上的银线浮动,惟妙惟肖。腰间束着一条同色系的腰带,衬的腰肢越发轻盈。
少女弯起胳膊支着额角,听着伶官奏的小曲,美目微闭,睫毛卷翘,另一只手里端着酒杯随着音乐轻晃。
“白虎求见。”惊蛰弯腰低声贴近谢蕴的耳朵。
谢蕴缓缓睁开双眸,本应明亮动人的杏眼中暗藏杀气,使得眉眼间多了几分冷冽。她随即坐起身,理了理衣物,摆了摆手。伶官们见状,有序退下。
“白虎见过主上。”身着黑色暗纹的人朝着谢蕴恭敬的行了一礼。
谢蕴朱唇轻启,抿了一口酒轻哼一声:“事情办妥了?”
“是,那部名册在荆州。”
“荆州?”听到“荆州”二字,原本神色淡然的少女脸上竟闪过一丝错愕,但转瞬即逝,恢复了往日的冷漠淡然。
她淡淡道:“准备明日动身。”
“是。”
白虎抱拳轻弯了一下腰,随即隐匿在黑夜里。
谢蕴眉头轻蹙,揉了揉太阳穴。
“阿蕴,酒还是少喝点的好。”惊蛰将手搭在谢蕴的太阳穴上,轻缓的揉捏。
惊蛰是两年前谢蕴外出时偶然救下的。
初见时正是惊蛰时分,下着雨,她满身的血混杂着雨水,许是跑的太急绊倒在泥地里,浑身沾染上了泥巴。
她拼劲最后的一丝力气拦下了谢蕴,电闪雷鸣间,照亮了她的眸子。
她有一双会说的眼睛,眼睛里满是对生的渴望,于是谢蕴便动了恻隐之心解决掉了她身后的那群麻烦,将其留在千丝阁。
二人也算是非常有默契。
一个没有问为何会被人追杀。
一个没有问为何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
只因相遇在惊蛰,便给她起名叫惊蛰。
虽然惊蛰被谢蕴留在千丝阁,但她却不像自己的手下,而是有些像朋友,最重要的是她懂自己。
平日里在没有人的时候二人的称呼也像朋友。
惊蛰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今儿个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谢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轻应了声,“嗯。”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路上。
马车的从外观看上去朴实无华,和普通的马车别无二致,但推开后令人眼前一亮——
内里的陈设一应俱全,坐上铺着冬日里打的雪狐毛,摆放了几个靠枕,靠枕上绣着简单的祥云纹,但只要仔细看就能看出料子珍贵,绣工不凡。放在马车里的小几是黄花梨木雕刻而成的,浑然天成。小几上还摆着一套琉璃茶盏和一些吃食。
谢蕴靠在马车上,清风拂开帘子,她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行人,没由的升起一阵孤独感。
她觉得自己就像那池塘中的浮萍,漂泊无定。其实细细一想其实还是有些差别的,浮萍尚且有一方池塘,而自己连一方栖身的池塘都没有。
正出着神,思绪惊蛰被给拉了回来,“阿蕴,今天回千丝阁还是回别院?”
“回别院吧。”谢蕴将帘子合上,眼底的冰冷缓和了几分。
“好。”说着又将马车赶的更快了些。
……
第二天一早谢蕴就带着人离开了。
脚程很快,只需两日。
来到荆州谢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迅速部署执行任务,而是去到荆州最有名的酒坊,买了一坛秦淮春。
酒开封后香气四溢,谢蕴倒出来喝了几口后提着坛子走出酒坊。
一个清冷孤独的身影独自往一条冷清的小巷走去。仿若一阵风就要把人吹倒。
走到尽头小巷的尽头,隐约还能看见一块石碑依稀写着落雪村,再向前走便看见一座颓败的快要倾倒的小破屋。
院落里杂草丛生,草长的都快和人一般高了。
谢蕴推开门,破门“吱嘎吱嘎”的,感觉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进入屋内,一屋子的瓶瓶罐罐堆倒在地上,罐子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依稀还可以看见罐子内的草药渣……
谢蕴轻车熟路的走向后院,这里的一草一木她仿佛都认识,路过一棵老梨树,树下有一个小土堆。
谢蕴将那盛的那坛子酒,缓缓的到在小土堆前面。
“呵,没想到我还能回来吧。”谢蕴的瞳仁瞬间暗淡了下去,眼中充满了红色的血丝,带着些戾气。
说着谢蕴不由得嗤笑起来,低声道:“为何偏偏给予了人希望,又要亲手将它打碎。”
笑着笑着眼底竟蕴含起了泪水带了些凄凉的意味。
“这也是你最好的归宿了吧。”说着喝了一口酒,将酒坛一扔,剩下的酒水顺着倾倒的坛子缓缓流出,与刚刚倒出来痕迹慢慢的重合。
……
京城相府。
“大人,鱼上钩了。”隐卫将消息告诉正在下棋的男人,男人举手投足间皆是对满盘棋子的把控。
“哦?那可要好好准备准备。”说着男人手指间那颗润白的棋子将棋盘上的黑子杀了个片甲不留。狠辣的棋风与其外表极其不符。
“哎呦,怀玉我说你就不能让让我,每次都这样,不玩了没意思。”
男人面色清冷,长得一副好模样,剑眉斜飞入鬓,一双含情眼,似笑非笑,却又暗藏着几分锐利,削薄的唇轻抿,给人一种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的感觉。
月光映着那身玄色衣衫,月色之下仿若暗流涌动,墨玉般的长发用白色丝带束起来,风流自在而不失优雅贵气。
“赵毓,你还不如说你的棋艺还是这样豪无长进。”顾言蹊将手中最后一颗有用的棋子仍在了棋盘上。
赵毓越想越气,自己好歹是一个世子,更是大胤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翰林院学士,满腹的才华,六艺也算是样样精通,可以到了顾言蹊这自己似乎永远还差一遭。
还差一遭就算了,这人还永远这么毒舌,似还不给人留有情面。
赵毓气的连灌两壶冷茶,才觉得将自己这口气给灭了下去。
顾言蹊踱步走到庭院里,缓缓抬头望着夜空,夜空平静无波,眸中似乎暗流涌动,打破了本有的平静,但这份异样一闪而过,黑眸中在没有泛起任何波澜,恢复了平静。
“怀玉,你也该动手了吧?”赵毓看出了顾言蹊的异样。
“饵已出,就等鱼儿上钩了。”说着手渐渐的握紧。
“凌云,准备动身。”
不等赵毓反应过来二人就已经消失的没影了。
“哎,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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