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毓赶到的时候,顾言蹊已经被气浪掀晕在地,头部撞在了被炸散的石头上。
“都怪我,还是让那七娘给跑了。”说着在一旁捶胸顿足的,似乎又要落起泪来。
凌云在一简直是有些没脸看,“侯爷,现在重要的不应该是赶紧送大人去医治吗?”
“哦,对对,咱们现在赶紧走。”
赵毓胡乱抹了把泪痕,俯身试图将顾言蹊背在身上,可任凭他努力了好几把也没有成功,几番咬牙发力,偏那身躯纹丝不动,反倒累得他踉跄着跌坐在地。
凌云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单膝点地便将人捞起,朝山下走去。
赵毓看着凌云的背影,对着凌峰,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咳,定是府里近日珍馐太过丰盛。”
赵毓揪着沾满草屑的锦袍下摆,指尖捻着腰间蹀躞带上的玉蝉穗子,偏头望向别处,"本侯方才饮了冷风,手上失了力道......"
………
寒江浸骨,血色洇散。谢蕴在刺骨江水中浮沉不知几时,彻骨寒意混着失血的虚弱,令谢蕴的眼皮越来越沉,但她知道自己不能睡,若是眼睛闭上了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知自己是不是回光返照,脑海中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将人席卷。
在那白骨森森的乱葬岗上,那人踏着腐土将她拽出尸堆时,她当真以为遇见了渡厄的菩萨。
起初她以为自己很幸运,还能从乱葬岗那种地方被人带回捡回一条命。
谁知道她只是过了一段自以为幸福的日子。
那个村落之中,家家户户皆植一株梨树,每逢春日,梨花竞放,宛如皑皑白雪覆满枝头;及至花谢时节,花瓣纷飞,又似片片雪花轻盈飘落。因此这个村子有个好听的名字——“落雪村”,名中自有一番诗意与画意。
村子里的人都很质朴,很善良。
那将她自乱葬岗救回的男子,村民皆尊称其为“庞大夫”,也是村子里唯一的大夫。
他医术超凡,更兼仁心,深得村民敬仰与信赖。但凡是他看过的病人,仅一贴药便能药到病除,而且看诊从不收费,因此他也成了村民口中的“活菩萨”。
就是这样的一位活菩萨将谢蕴捡了回来。
谢蕴心怀感激,遂恳请男人收下自己做徒弟,愿侍奉在他的左右。
本来以为男人会婉拒此请,未料他竟欣然应允自己的请求。
起初他让谢蕴做他的药童,认一认草药,让她试试自己研制的新药。并没有交她行医看诊的本事。
渐渐的谢蕴发现有些不对劲,自己的身体好像在渐渐的发生某种变化,但具体是何种变化她说不上来。
直到某一天她意外闯入了男人的禁地。
见那木门虚掩,未曾上锁,谢蕴轻推而入,门轴转动间发出“吱嘎——”。
正值少女最惧蛇蝎毒虫的时候,甫一踏入,便被眼前景象惊得心头一颤———
只见屋内瓶瓶罐罐林立,里面尽是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毒物。有些她在男人的手札中曾窥得一二,而更多的则是前所未闻,令人不寒而栗。
房内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之气,宛如尸体腐烂的恶臭,与乱葬岗中的气息如出一辙。那味道,谢蕴此生难忘,绝无可能记错。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谢蕴壮着胆子向屋内深处走去。
直至行至一高大柜子前,那腐臭之气愈发浓烈,几乎令人窒息。谢蕴拉开柜子之后看到的场景是她这一生都忘不掉的———
柜子里的人,手脚早已发生不同程度的腐烂,面目全非,早已不能称之为人,与一具腐朽的尸体无异。那人的躯体上还布满了诡异的黑色纹路,嘴唇呈现出中毒的绀紫色,双眼蒙上一层灰翳,想必已是失明多时。
谢蕴从地上捡起一根还未被炮制的甘草,轻轻戳了戳他,“喂,你还活着吗?”
那人似乎许久未曾见过生人,眼皮微微颤动,“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这个人的声音嘶哑难听,如破风箱般喘息着。
谢蕴答道:“我是庞大夫的徒弟,今日他出诊去了,我见门没锁便进来了。”
柜子里的人冷笑轻哼出声,“哼,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在吗?”
见谢蕴没应声,便自顾自的讲到:“如你所见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都是拜他所赐。”
尽管无法看清他的眼神,但谢蕴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愤恨。
她忍不住反驳:“你胡说!我师父是世上顶好的人,他是村中的活菩萨,更是我的救命恩人!”
听到“活菩萨”三字,柜中之人笑得更加癫狂,好像听到了笑话一般,声音沙哑而刺耳:“你所见的,未必是真相,不过是他想让你看到的假象罢了。”
谢蕴心中愤懑,不愿再听,猛地将柜门关上,匆匆离开了那间屋子。
然而,入夜她却陷入了噩梦之中。梦中,那人的话语不断回响,画面骤然一转,她竟发现自己也变成了那柜中人的模样,浑身腐烂,痛苦不堪。
“不要,师父!不要!!”她在梦中惊叫,猛然惊醒,冷汗浸透了衣衫。
再也无法入睡,谢蕴穿上鞋,悄悄溜出房门,鬼使神差地再次来到了白日的禁地。
房内竟然燃起了烛光,是师父回来了吗?
谢蕴屏息凝神,趴在门缝上,将屋内景象尽收眼底。
“师兄,我就要成功了!看看师父这次还能说什么,哈哈哈哈!”
那狂妄的笑声在屋内回荡,谢蕴难以置信,这竟是她师父的声音。
柜子里的男人嗤笑起来,声音沙哑而嘲讽:“庞冲,你看看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哪里算是成功了?”
原来自己的师父叫庞冲。
紧接着,庞冲快步上前,一把攥住男人的衣襟,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我已经成功了,师兄!你看看,如今再毒的毒物也奈何不了你分毫。”
谁料接下来的话令谢蕴更是吃惊,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对吧?我的药人。虽然有些失败,不过没关系,哈哈哈哈!!”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枚药丸,强行塞入那人的口中。
药丸入喉,柜中之人顿时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剧烈颤抖。
药人?
即便谢蕴未曾真正习得医术,她也知晓,药人乃是医道禁忌,为世人所不容,更是违背天理的存在。
谢蕴心中惊骇,连忙捂住嘴巴,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这便是村民们口中的活菩萨。
她缓缓后退,试图悄然离去,却不慎踩到一根枯枝,“咔嚓——”一声,在寂静的夜中格外清晰。
屋内的庞冲闻声,迅速关上柜门,出门查看。
原来是一只猫走到了门前。只见一只小猫正蹲在门前,庞冲蹲下身,轻轻抚摸猫背,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下一瞬,那小猫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声音渐渐微弱,直至彻底消失。
躲在树后的谢蕴亲眼目睹这一切,心中如坠冰窟。她平日里敬仰的师父,竟在转瞬间夺走了一条无辜的生命。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害怕,泪水夺眶而出,她拼命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自那日后,谢蕴装作若无其事,依旧如常生活,心中却已埋下逃离的种子。
直到某日,庞冲外出,谢蕴立即收拾行囊,准备逃离这个的地方。
谁知她刚推开房门,便撞见了庞冲。
庞冲满脸笑容,这笑容看的谢蕴心里发慌,“师……师父。”
“这是要出远门啊乖徒儿?”庞冲语气温和,却透着几分阴冷。
谢蕴强装镇定,咽了咽口水:“远房亲戚来信,邀我去小住几日。”
谁料庞冲下一句话,庞冲的笑容骤然凝固,声音冰冷如霜:“那日在屋外偷听的人,是你吧?”
谢蕴瞳孔骤缩,刚想开口辩解,却觉眼皮沉重,眼前天旋地转,随即昏倒在地。
再醒来便是在那间满是毒物的房间里。
庞冲站在她面前,低声道:“乖徒儿,既然你已窥见为师的秘密,不如就帮帮为师吧。”
“放我出去!”谢蕴挣扎着喊道。
庞冲冷笑一声,俯身靠近:“嘘,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你没发现你身体的异样吗?”
谢蕴圆眸微瞪,原来如此。
“来,尝尝我新研制的好东西。”庞冲掐起她的脸颊,将一枚药丸强行喂入她口中。
谢蕴拼命挣扎,想将刚刚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可任凭她如何动作也是无济于事。很快疼痛就席卷了全身,汗水洇湿了衣衫,泪水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看着庞冲离去的背影,没由的绝望。
庞冲不知从哪弄来了一个大浴桶,每隔一月便将他收集的各类毒物和药材放在里面,然后再把谢蕴丢进浴桶中浸泡。
在浸泡药浴前庞冲还会给谢蕴吃上软筋散,从而保证一会她不会乱动。
起初浸泡的疼痛她还能忍受,渐渐的那股疼痛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常常疼的她浑身发抖,甚至昏死过去。
往后的日子里,谢蕴被囚在这一方小天地之中,外面的阳光、空气与她再无瓜葛。唯有那柜中之人与数不尽的药丸和药液,成了她唯一的陪伴。
还有二人那微弱的呼气声。
这样的日子过了小半年。
直到有一天庞冲意外划破了谢蕴的肌肤,鲜血顺着她的手臂滴落,恰好落入他制毒的碗中那原本乌黑的药液竟渐渐变得不再浑浊。
庞冲好似发现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般,仰天狂笑:“哈哈哈哈,成了!你的血能解毒!既然你的血有此奇效,那你对毒药的药性是否也能抵抗?”
他像一个疯子一般对谢蕴展开了实验。
自此,谢蕴陷入了无尽的折磨——取血、喂毒、解毒、再取血,周而复始。
最终,庞冲得出结论:谢蕴的血可作为药引,亦可给他人解毒,但她自身对毒药并无任何抵抗之力,而且她的血不能为她自己做药引。
有趣!着实有趣!!
或许是出于无聊,亦或是为了验证什么,谢蕴有时会划开自己的手腕,将血滴入柜中那人的口中。
起初柜子里的那人很是抗拒,但后来竟然渐渐的接受了。
或许,她的血能缓解他的痛苦吧。
随着年岁增长,谢蕴的身姿逐渐抽条,容貌也愈发清丽。
庞冲竟生出了龌龊的念头。
谢蕴看着那张令人作呕的面庞渐渐逼近,心中满是恐惧与厌恶,只能拼命摇头向后挪动:
“不要!走开!不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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