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昊宇见到我离得更远了,天越来越凉,我天生畏寒,于是更加喜欢冬日的阳光,这会子做完了功课正抱着手炉在窗前晒太阳。倒是有大半个月没有见到北冥皓辰,爹爹说皇帝这段时间身体抱恙,太子代理朝政,忙得连用膳的时间都没有,自然没有时间关心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情。青芜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顾诗诗吃了好几个闭门羹,与我毫无相关的事情,我听着兴趣缺缺,原本打算让青芜少管闲事,但是转念一想,知己知彼也不见得是件坏事。至于北冥皓辰,想来他那天是真的着急了,见我跌落在地上,居然和我说了声“对不起”,他这辈子估计没和几个人说过对不起吧。
我看着院子里枯黄的树枝发呆,天空中连只鸟都没有,我转身一看,昊宇远远站着,想起我刚来的时候桃花满枝头,我逗他给我摘桃花的情景就像是昨天,短短半年,我居然有一点点物是人非的苍凉感。我远远看着昊宇,心里一转念,每次逗逗他,我的心情就能好,于是扶着脚腕,惊呼一声,“哎呀!”
果然,他立刻闪现到我面前, “姑娘,怎么了?”
我扑哧一笑,“没事,我坐在椅子上还能扭到脚吗?呆子,逗你的。”
他有些挫败,一脸严肃地说,“姑娘,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
难得的,他似乎真的为了这小事生气,我小心打量了他的神色,讨好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不应该烽火戏诸侯。”说完我又撅起嘴,埋怨道,“还不是你,为什么站得那么老远,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挠了挠头,说,“那。。。我去请青芜姑娘。”
“青芜天天忙里忙外的,已经够辛苦了,你。。。现在都躲着我了。”
“没。。。没有,姑娘,只是,只是。。。”他憋了半天也没有只是出个什么东西。
我没好气地接下去,“只是男女有别,你现在终于觉得不妥了!”
他红着脸点点头,我打趣道,“昊宇,你又脸红干什么?”被我这么一说,他窘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我看了看天色,“好久没出府了,要不出门转转?”
昊宇点点头,“我都听姑娘的。”
换了身方便的衣服,我们就出府了,自从出了顾奉恩的事,只要出门,昊宇一定紧紧跟着我,寸步不离,我两在人群里穿梭着,他一会左边一会右边地帮我挡着人潮。我看那糖人捏得特别有意思,不自觉地停下来多看了几眼,那小贩也机灵,看我们二人穿着讲究,忙讨好道,“姑娘,买个糖人吗?我也可以给您和这位公子捏一个。”
我回头看了看昊宇,再看了看自己,问道,“我和他?”
那小贩笑着说,“可不是嘛,姑娘和公子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我扑哧笑出声,转身对昊宇说,“呆子,听见了吗?”
他向来脸皮薄,被我一逗,脸又红了,我转身朝小贩说,“我和他就算了,帮我捏一个他吧,尤其是这个大红脸,要捏出来。”
不一会儿,我满意地举着小糖人迈着欢快的小步伐,昊宇在后面一脸无奈地跟着。
正得意,前面就到了茶楼门口,我脚下一顿,犹豫着要进不进去,刚想迈出步子,那天顾奉恩狰狞的面孔就浮现在眼前,那窒息的感觉也浮上心头,周围似乎变得很安静。
“姑娘,姑娘,”昊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将我拉回现实,我抬眼,一脸迷茫,“怎么啦?”
他一脸急切,“姑娘,你脸苍白地可怕,呼吸急促,是哮喘犯了吗?”
我正要解释,一阵恶心涌上心头,我冲到墙角干呕起来,他也顾不上男女大防,伸手轻拍我的背。吐了一阵子,感觉舒服了些,他扶我到墙角坐下,“真的不用回府吗?”
我拉着他也坐下,摇了摇头,“没事,我坐坐就好。”
他看着我,问道,“姑娘可是想起了那天的事。”
我点点头,这症状,难道是创伤后应激障碍?这段时间我张罗着学东学西,我以为我很坚强,谁知道在生死之前大家都是凡人。昊宇坐在我身边,拳头握得紧紧的,接着重重砸在石面上,“有一日我定要杀了那个杂碎!”
我连忙查看他的手,鲜血淋淋的,“傻子,报仇就报仇,你自残干什么!”
我说着从袖口扯出我的帕子一边包扎一边说,“我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时间是最好的解药。你,不许为了我的事赔上自己的安危。”
他看着我,眼里充满了恨意,“不是所有的伤痕时间都可以治愈的,有些伤痕只有恨,只有报仇雪恨了才能抚平!”
他看着我,又不像是看着我,我叹了口气,凝视着他的眼睛,“不是只有恨的,爱也可以,我们的亲人在遥远的地方看着我们,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这话说给他,也是说给我自己。他正要说什么,茶楼那边传来如雷的掌声,一场说书结束,客人们付了钱纷纷走了出来。
“那西塘瑶妃真是红颜薄命啊!”
“可不是嘛,能迷惑兄弟两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绝色。可惜年纪不大,就香消玉殒了。”
昊宇脸色乍变,等那两人路过我们身边时,他一把抓住人家,“你说什么?西塘的瑶妃怎么啦?”
那人被抓得莫名其妙,骂骂咧咧,“瑶妃死了啊,想听自己花银子进去听啊!”
昊宇眼眶红着,手上了力道,那人吃痛,就要叫嚷开来,我赶紧上前按着昊宇的手,“昊宇,放手,放手!”
他回过神来,放开那人,那人得了自由,骂了一句有病就拉着同伴跑了。
他站在原地,眼圈红着,似乎有泪水在里面打滚,我看他这样,心里难受极了,想了想,将手里的糖人塞到他手里,说道,“昊宇,无论发生什么,我在。”
那天我和昊宇两人浑浑噩噩地回到相府,第二日我也没有让他来当差,破天荒的,他居然答应了,接连着好几天没有见到他。这一日,我刚好送走了夫子,青芜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姑娘,昊宇出事了。”
手里的茶杯落地,摔得粉碎,“怎么了?”
“徐叔出去买东西,刚好看见茶楼附近一群人围着昊宇拳打脚踢,要不是遇见徐叔,他到现在还脱不了身呢。“
我一边跑出门,一边说,“快去请大夫!”
青芜紧紧跟着我,“徐叔早就去请了。”
我一口气跑到昊宇房门口,敲了敲门,没有声响,我看了看青芜,“确定昊宇回来了?”
青芜点点头,“我亲眼看着他们回来的。”
我转头对着紧闭的门,轻声说,“昊宇你在吗?是我。”
还是没有声音,我轻声说,“昊宇,我进来了”,接着对青芜说,“你留在外面,我进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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