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缄言,周遭只剩清浅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林知瑶才喃喃自语道:“原来我早成了陛下的一枚棋子,他不让我提及裴逆事,是因为猜到了我会引导你自己去查,借此肃清与裴氏结党的余孽,接着再剑指林氏,杀鸡儆猴,便彻底坐稳了那高高在上的位置。”
“不要说了。”
梁颂年捂住她的嘴,“这种话以后烂在肚子里。”
林知瑶拉下他的手,绝望道:“我林家还有活路吗?”
梁颂年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在先前与江淮景的交谈中,他还觉得尚有生机。
可今夜他们夫妻两个抛开去谈,此间隐情诸多,布局之深,连他都是陛下手中的棋子,又怎么敢承诺林知瑶什么。
“没有退路,便继续往前走。”
梁颂年缓缓道:“无论生死,我与你,梁家与林家,始终是一处的。”
那夜他们没再交谈,不知谁先睡去的,也不知什么时候睡去的,次日却起的一个比一个早。
梁颂年直接去了刑部,昨日的抓的人越快审,变动越少。
林知瑶则一封邀书,请苏云薇来相府,对方听信儿即来,进屋便直奔主题。
“昨日银花出手了?”
林知瑶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不愧是暗卫,消息当真灵通。”
苏云薇当即一惊,左右看了看屋内无人,才小声斥道:“虽在你府上,说话也要注意些,更别这般阴阳怪气,我没有派探子盯你,只是听了昨日事,去刑部看了眼,认出那手法是银花所为罢了。”
林知瑶并不理会她,仍道:“暗卫遍布宫城内外、百官之家,掌握京都政坛所有风吹草动,不知对陛下之心,可有见解?”
苏云薇见她如此反常,略微一想,心中便有了数。
林知瑶见她沉默,冷哼一声,“云薇妹妹是副办,不明圣心也能理解,我横竖去不了别处,便只能和你发发牢骚了。”
“林姐姐……”苏云薇欲言又止。
林知瑶又道:“若是妹妹近日得空去在宫里见了陛下和主办大人,记得帮我问问,我这颗弃子是不是无用了,封口的承诺是不是不必守了。”
苏云薇皱眉怒道:“你今日找我来,就是为了听你这些阴阳怪气的疯话吗?”
林知瑶反问:“若你我交换,如今是你苏家被鸟尽弓藏,你还会是这般大义凛然的模样吗?
苏云薇沉声道:“乾坤未定,你便将人都判了罪,会不会太早了?”
“是么?”林知瑶淡漠道:“听苏副办这话,我林氏还有转机?”
苏云薇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林知瑶付之一哂,“想不出话搪塞我就算了。”
苏云薇盯了她一会儿,道:“你今日叫我来,不会幼稚到说这些话而已,你想干什么?”
林知瑶被猜中心思,也不再藏着,“帮我进宫面圣。”
苏云薇不明所以,“你进宫不是很容易吗?为什么要我帮你?”
林知瑶道:“首先,不知开朝复印后林家会面临什么,其次,我入后宫,就算碰到了陛下,也难有单独说话的机会。”
苏云薇面露难色,“你想这两天见?怎么可……”
她话到一半,撞上林知瑶的决绝眼神儿,叹了口气道:“我尽力试试吧。”
刑部大牢,犯人被铁链绑在木架上。
梁颂年正坐前方,手里拿着写有此人相关信息的案纸,仔细翻看。
那犯人似乎有些不耐烦,喊道:“有什么招数尽管来,一条烂命老子没打算要了。”
梁颂年跟没听见似的,手上继续翻弄着,时不时还倒茶饮茶。
待他将全部看完了,才堪堪起身,走到了那名犯人面前,没来由地问道:“为什么不找专业的杀手?到底在怕什么?”
梁颂年知道这些人嘴严,并不指望对方能回答,而是自问自答道:“找杀手必会留下痕迹,不如自己人上,一条绳上的蚂蚱,死也不会翻了绳子,对吧?”
梁颂年观察着对方的表情,继续道:“身份能甩干净的人太少,年前几次刺杀和年后这几次,你们折进去不少人了,再有人冒出来,恐怕就要牵一发而动全身了吧?”
那犯人不愿再听,冷笑道:“主审大人这么有想法,为何不立即去抓人,在这儿跟我这个将死的哑巴浪费什么时间?”
梁颂年微笑道:“现在不抓,自然是要开朝的时候搞出点大动静。”
那犯人仍旧不屑,“希望主审大人这次真的有东西,而不是虚张声势。”
梁颂年站定在犯人面前,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睛直直的盯着对方。
“康王爷走之前和我说那批劣质军械还有的查,我便去了工部几趟,你猜怎么着?”
那犯人不言,脸色自从听到军械字眼时就冷了下来。
梁颂年眯起眼睛,“所有接触过那批军械的人,我都暗查了个遍,你猜又怎么着?”
那犯人仍一言不发。
梁颂年笑道:“这不查不知道,一查竟有诸多条线索出来,待开朝时我同时翻出来,你说动静够不够大?哪条线索跟你们有关呢?”
那犯人听得入神,虽不言语,却有汗珠自额头落下。
梁颂年还在云淡风轻的说着,“工部、军器监、武备院、供应司、梁家军逃兵、前去支援的武骑军旧部……”
他注意到犯人表情下意识地变动,忽然停下,嘴角一勾道:“梁家军逃兵。”
那犯人听他又重复一遍,控制不住激动道:“梁家军全军覆没了,不可能有逃兵!”
犯人脱口而出,便立刻意识到什么,瞬间瞪大了双眼,愕然道:“你,你你是诈我的?”
梁颂年微笑道:“每个落到我手里的人都诈过了,偏就你蠢。”
那犯人不愿相信,嘴里嘟嘟囔囔,“不可能,怎么可能……”
梁颂年往后退开了些距离,索然无味地看着眼前的犯人。
“你们嘴太严了,哪怕从工部翻了些实证都面不改色,我就想着到底什么才能让你们乱了阵脚,横竖想不明白,索性将接触过军械的所有人都念叨念叨……”
他说到这儿,眼神变得冰冷而深沉,语气也带了些杀意。
“竟想不到你们最怕的是我梁家军,原来一直以来都不是我的执念,当年的真相就是被你们瞒了下来,对吧?武骑军旧部。”
“闭嘴!”
犯人听到最后简直头疼欲裂,用后脑勺砰砰撞击木架,直到磕出鲜血,仍不肯停下来,嘴上一直喊着:“别再说了!闭嘴!闭嘴闭嘴!”
门外狱卒闻声赶来,见梁颂年正冷眼旁观,又立刻停了下来,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
直到那犯人快要将自己撞死,梁颂年才招手让狱卒们上前阻拦,然后径自红着眼眶离去。
午后乍暖,街面上人流渐起。
梁颂年策马扬鞭,绕过闹市小巷,抵达相府门后将马丢给小厮,唤来庆晨吩咐了几句,他才往内院走去。
林知瑶没什么胃口,自苏云薇走后,她一直在屋内练字静心,听见下人来传梁颂年回来了,方吩咐人去备午膳来。
许是昨日两人相聊太多,又许是各有所思,这一顿饭吃的分外安静。
林知瑶先回过神儿来,看着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刚想张口问问他是不是审问不顺利,又觉得这话问的没意思,便收了声。
梁颂年不知她这边儿的心思,只见都落了筷,于是起身伸手道:“跟我来。”
林知瑶没有迟疑,直接将手搭了上去。
路上她瞧着梁颂年一直心不在焉,想着说些什么,便道:“夫君昨日甩脸色,今日又早早出门,怎么不问问后果?”
梁颂年后知后觉,愧色道:“母亲可有问什么?”
林知瑶无意逗他,如实道:“上午我去找过母亲,解释说本是你设局捉人,因为我误入险些坏了大事,所以有气,也说了今儿急着出去是因为案子。”
梁颂年将信将疑,“母亲信了?”
林知瑶笑笑,“她起初不信你会因事而迁怒我,我便恍然大悟的模样,装作明白过来你是气我不顾自身安危,然后她就不再问了。”
梁颂年沉默不语。
林知瑶又道:“母亲知道咱们不想说,只是有些担忧,她见我这般胡扯,也算是能放下些心来。”
梁颂年应了一声,停下脚步,“到了。”
林知愣了愣,“来后院做什么?”
正说着,庆晨匆匆跑上前,递上弓和箭篓。
林知瑶顺着梁颂年转头去看,后院竟多了三个远近不一的草编箭靶子。
“这是要干什么?”
梁颂年从背后环绕住林知瑶,将弓和箭分在两手,再握住她的手来调整姿势,操控瞄准。
咻的一声,射箭离弦。
林知瑶从未学过这些,紧绷之下,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便脱靶了。
她脑子还懵着,就听梁颂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再来。”
“等等!”
林知瑶见梁颂年握着她的手,又是取箭拉弦,慌道:“我没学过,我不行!”
梁颂年将她桎梏在怀中,挣扎不得,似是下定了决心,“从今日起,你每天最少练习一个时辰射箭,我会定时检查。”
林知瑶不解,“为什……”
话没说完,箭已离弦,这次正中靶心。
梁颂年松开林知瑶,不知从哪掏出来几支底部带弯钩的利刃。
只见他将这物件勾在手指,边示范给林知瑶看,边解释道:“这是蝴蝶镖,攻击时并不是直接扔出去,而是两支镖尾部弯钩相连,用手指使其旋转飞出,速度之快,杀人于无形。”
林知瑶意识到什么,皱眉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梁颂年也不知怎么说,想了想只道:“我和银花都不能时时刻刻在你左右,你学学这些总没坏处。”
林知瑶追问:“还有呢?”
梁颂年指间发力一甩,蝴蝶镖脱手而出,旋转之快,瞬间便削断了刚刚那支插在靶心的箭。
与此同时,他道:“案子有了关键进展,我打算走一步险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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