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瓮中

太后眸光微闪,仍噙着温婉笑意道:“皇帝,你我母子说些体己话,还是屏退旁人的好,免得扰了清净。”

奉元帝却道:“母后,儿子今日朝会遇了难事,淤积于心,原想着来母后这开解开解……”

他说着,目光扫向一旁低眉顺眼的婆媳二人,话锋一转道:“只是没料到母后殿里这般热闹,尤其是见到两位梁夫人,倒似寻到了烦闷根源。”

太后神色未乱,轻轻拍了拍奉元帝手背,缓声道:“皇帝,前厅后院有墙相隔,有些事哀家听听便罢了。”

奉元帝唇角勾笑,眼神仍旧冷漠,“与其他官眷,朕自然不会多言,然眼前这二位,却非旁人,乃是今日朝会焦点人物的至亲,当事人之母、当事人之妻。”

奉元帝话音落下,目光骤转,直逼婆媳二人道:“朕且问,家中之事闹得如此,尔等竟似置身事外,对自家之事不闻不问,还有闲情于此饮茶谈笑?”

婆媳相顾,梁老夫人率先开口:“回陛下,臣妇对年关前后沸沸扬扬之传闻,听得一二,只是不知详情,更不敢妄加揣测,现下我夫公差而出,我儿亦奉命北上,臣妇实在不解这话中之意,还请陛下明示。”

奉元帝哂笑一声,视线落到林知瑶身上,后者一惊,连忙上前行礼。

“陛下,京都传闻对我林氏恶意揣测只多不少,现如今,臣女父兄被囚,夫君北上,臣女封闭在府多日,甫一解禁,便与婆母赴浴兰宴,留宫陪伴太后至此时,当真不明陛下方才所说朝会何事。”

她言罢,梁老夫人立刻接上话:“臣妇与儿媳虽不知何事发生,但梁家上下对陛下、对朝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还望陛下明察!”

“够了!”

奉元帝猛地拍桌,喝了一声,婆媳二人瞬间跪倒在地。

奉元帝愤道:“你二人言辞巧诈,无懈可击,然今日朝会军报传来,齐明玄已经率叛军朝京都打来了!而梁子渊却音信杳然!”

奉元帝说到这,抬手一一指过伏地二人,“你的好儿子,你的好夫君,当初在殿前一力揽下讲和之事,当真什么都没和家里人说么?尔等便是分割的这般清楚明白?”

林知瑶急道:“陛下!这其中必有隐情!”

梁老夫人伸手拉她,恢复跪伏之姿。

太后见奉元帝怒气复来,赶忙说道:“皇帝,仅凭一纸书信,不可定罪,或许是那齐明玄扣押了梁卿,将其控制住了。”

“控制?”皇帝嗤笑一声道:“梁子渊能寄家书,却不能送奏折,这叛军倒真够通情达理的,将家国之事分得这样清楚。”

如此这般,太后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奉元帝的目光再次转回婆媳二人身上,寒声道:“这当儿子的抛妻弃母,不知这当父亲的……”

才说到这,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高声禀报:“陛下,城防营有急事来报!”

奉元帝闻言,眉头一皱,其身侧曹征察言观色,小步迈去门口,喊道:“进来回话。”

侍卫趋步入殿,跪地禀道:“陛下,城防营来报,梁安仁于京郊大营失踪了。”

奉元帝怒极反笑,眼神狠戾地盯着伏地二人,咬牙切齿道:“好啊,真是好得很!儿子的消息尚未证实,老子先逃之夭夭了,朕倒想听听,你二人还能怎么开脱?”

婆媳二人异口同声道:“陛下!此事蹊跷!”

奉元帝听这般狡辩,耐心尽失,转而喊道:“来人!”

太后见状不妙,喝令闯殿侍卫道:“都给哀家退下!”

奉元帝一怔,便听太后道:“皇帝稍安勿躁,现下诸事未明,拿其妻母泄愤实为不妥,还望皇帝给哀家几分面子,将此二人交由寿康宫看管,待有了定论再来提人,可否?”

奉元帝胸口剧烈起伏,努力沉下气来,好言说道:“母后,此等逆臣家眷,不值得如此袒护,她们……”

“皇帝,”太后出言打断,冷下脸道:“有哀家在此,难道还能将人看丢了不成?”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算奉元帝心中再有愤懑,也只能拂袖而去。

自奉元帝进了寿康宫,苏恒便守在门外,将屋内言语尽数贯进耳中,此刻奉元帝气冲冲踏出,他便又无声无息跟了上去。

一行人气氛凝重,待行至御花园小径,曹征偷觑奉元帝神色,犹豫再三,终是低声劝道:“陛下,龙体为重,莫要因此动气。”

奉元仍有气愤,冷哼一声:“朕当初真是被蒙蔽了双眼,竟看不出这梁家与林家是一丘之貉!”

曹征轻声再劝:“陛下莫再因此扰心,当务之急当是北疆叛军事。”

奉元帝沉了口气,叹道:“如今朝中能用之人少之又少,更有甚者数职加身……”

曹征顺着进言道:“陛下,眼下事态紧急,朝中正缺能臣良将,是否考虑将禁足旧臣复用?”

奉元帝眉峰一挑,“朕就如此不堪,定要借那些罪臣之力?”

曹征猛地双膝跪地,连声道:“陛下恕罪,奴才妄言!”

苏恒见状,亦无法继续旁观,上前一步道:“陛下息怒,曹常侍伴驾多年,忠心可见,方才所言不过是想为陛下分忧,绝无半分僭越之心。”

奉元帝面色稍缓,长舒一口气道:“朕明白尔等解忧之心,只是那些旧臣尚有官司未清,心思难测,朕怎可轻易复用?”

言罢,奉元帝抬手唤曹征起身,接着向苏恒道:“若不是宫城离不开武毅侯,朕当派你挂帅平反,如此才能安心。”

苏恒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道:“陛下有需,臣纵马革裹尸,也绝不辞行!”

奉元帝凝目片刻,终道:“罢了,你亦无分身之术,朕何苦专用你一人卖命。”

苏恒暗暗松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至此,这一行人才再次启程,不过因奉元帝思绪繁杂,无心休憩,而改了路去养心殿处理政事。

这不来还好,一来烦心更甚,奉元帝便见桌案之上,奏折累叠成丘,恰似群臣纷纭,众口难调。

奉元帝沉气落坐,随意拣起一本奏折,尚未及展开细读,便闻殿外尖细且悠长的通传声,原是有臣前来觐见,欲奏要事。

奉元帝头疼得很,此刻什么要事也无心分听,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拒了来者。

可未过多久,那通传声又起,“启禀陛下,江大人求见。”

江淮景?

奉元帝眉头一皱,亦道:“传下去,朕今日繁忙,任何人都不见。”

话才吩咐下去,便听脚步声匆匆而来,并有几名内侍追拦。

待江淮景跪倒在奉元帝眼前,这几名内侍才面露难色解释道:“陛下,江大人……”

奉元帝不想也知道怎么回事儿,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居高临下道:“等候不及,最好是真有急事,否则……”

言行至此,奉元帝实在觉得眼下情景,说这些狠话也没什么意思,遂叹了口气道:“起来说话。”

江淮景应声起身,眼神儿飞快的扫过殿内,便见曹征随侍在侧,苏恒立于一旁,另有几个小内监候着。

他心下思忖,恭敬一礼道:“陛下,臣于朝会之后,便即刻呈上了折子,然直至日头西落,仍未得陛下传唤,臣忧思难安,实难继续等待,故而冒昧进宫,求见陛下。”

奉元帝原本还算平和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冷声道:“你且说说,是为事而来,还是为人而来?”

江淮景道:“陛下,这并无差别。”

这话说出来,奉元帝已无心再听,在场谁人不知他江淮景与梁颂年关系匪浅,在今日朝会尚敢帮其言语,何况此时?

“朕乏了,难再思绪,江卿改日再来罢。”

江淮景见状,还欲再说,奉元帝已然不耐烦,高声唤道:“来人,送江大人出宫。”

一声令下,侍卫如狼似虎般冲了过来,江淮景皱着眉头,张了张嘴,见奉元帝那一脸不悦,到底是将话咽回了肚子里,行礼离开。

待此间恢复了安静,奉元帝敛了敛神,又翻看了几本奏折,须臾想起什么,抬眼看向苏恒。

“朕今日去太后处,见众官眷齐聚,煞是热闹,忽念及浴兰节那日,独不见卿之妻女,朕隐约闻得夫人微恙,令嫒陪伴在侧,现下可痊愈了?”

苏恒一心扑在宫内事务之上,这些日子鲜少踏入家门,浴兰节时本就是他传信家中莫要出席,此刻奉元帝突如其来的问询,让他一时怔愣,顿了顿才回道:“陛下圣恩,臣妻已无大碍,多谢陛下挂念。”

奉元帝微微颔首,温声道:“自你复职,诸多事务纷至沓来,想是许久未曾得闲,今日便早些出宫,回去陪伴妻女罢。”

苏恒确实久未归家,此刻恰逢时机,便顺水推舟应承圣恩,一来可以回家叫妻女离京暂避风波,二来可以私下打听梁安仁去向。

“陛下体恤,臣必铭记于心。”

苏恒谢恩而去,殿内更是空荡,奉元帝似乎用尽了力气,靠在椅背,闭目养神。

一侧伺候的曹征看在眼里,轻声道:“陛下今日操劳过甚,不若移驾用膳,稍解劳顿。”

奉元帝疲惫地嗯了声,忽问:“景秀宫那边如何?”

曹征道:“回陛下,仍密不透风。”

言罢,他又添了句:“除此之外,小侍来报,说是景秀宫那位小殿下,已经会开口叫人了。”

奉元帝听到这话,方才露出些许笑意,遂站起身来道:“走,瞧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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