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雪落少主

在到达库什城的第一刻,蒙尘骁就给驼帮帮主韩元同送去了拜帖,用的是雪落城少主的名义。

在草原以北,琼玉山与苏木哈克荒滩之间有数坐雪山山脉,雪山环抱的河谷平原处,散落着一些部落,蒙尘部是其中最大的一支。

雪原阻隔了草原与河谷,河谷中的部落与世无争,安稳无战乱的日子让部落得以繁衍生息,到了蒙尘部现任族长蒙尘别荆继任时,蒙尘部已经是人口众多兵强马壮了,他们部族人数过多,已经不再适合大规模的迁移游牧。

年轻时游历四方见识不凡的族长蒙尘别荆,决定效仿金兰城和草原上的处月族,将部落改为半游牧半农耕,在一河谷处建立了雪落城,老幼妇孺留守城中,耕种从金兰城引进的城主夫人所育的良种,青壮男子还是游牧打猎……自此,蒙尘部愈加兴旺。

在都拔真武突破神游统一草原各部建立苏城后,曾派人去雪落城游说蒙尘别荆,劝其将部族迁入水草丰茂的草原,但是被拒绝,蒙尘别荆言道,蒙尘人是雪山上自由翱翔的雄鹰,不会臣服任何人。

此言招来都拔真武部下不满,甚至有人言道蒙尘别荆未免太不把都拔真武放在眼中,都拔真武应该出征将雪落城纳入处月麾下。但都拔真武却说,高原上的雄鹰和草原上的狼王都是长生天的子民,都拥有自由的灵魂,不会强迫蒙尘部迁入草原。

蒙尘别荆感佩都拔真武的胸怀,承诺蒙尘部虽不会迁入草原,但是他们加入了商盟,每年会派商队参加白月节部落商会。

除此以外,蒙尘部很少现身雪落城之外,颇为神秘。

……

驼帮会客厅,东面靠窗的胡床上一老一少,对坐饮茶。

老者须发皆浓,眉锋吐剑斜飞入髻,只把花白的头发潦草束在头顶。对坐的年青人气势不输,微卷的头发结辫披肩,浓眉深目,气势沉稳如渊林岳峙。

蒙尘骁开门见山,“韩帮主,冒昧打扰,本次求见是为向贵帮求购万匹骆驼,不知韩帮主能否应允?”

“少城主爽快,不过…不瞒少城主,有些为难,本帮今年可供售卖的骆驼不到三万,苏城已经订购两万,剩余约五千之数了。”

听得此言,蒙尘骁不动声色,阿弈年龄小,有些沉不住气。

又是苏城!苏城城主传信,要在本次会盟后组建大型商队前往中原,让蒙尘部出骆驼万匹,要是把族里骆驼都给他们,那族中人该如何生活?

何况,这次苏城借口组建商队去中原,几乎人人心知肚明,苏城这是忍不住要入关了!他们草原人在都拔真武老族长去世后,贪婪本性早就按耐不住,趁着靖西都护府如今形同虚设,想进关啃下块肥肉来!还拿他们蒙尘部做筏子,要他们贡献一万匹骆驼!

不到万不得已,蒙尘部不想与苏城撕破脸……阿兄与他才出了雪落,来向驼帮购买骆驼,好交给苏城充数,却又被他们抢了先!

蒙尘骁略沉吟,抱拳道:“韩帮主,我有个不情之请,请将贵帮余下的骆驼尽数卖于我。”

“好说好说。”韩元同答应了。两人都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商议好交割骆驼的时间地点等事宜后,韩元同命孙子韩于墨带蒙尘部三人去体验下库什风物。

……

蒙尘部三人走后,韩元同负手站在厅堂门口沉思,按各处分舵回报情况来看,草原近来必有异动,如今雪落城也找上门来……驼帮此是各势力争夺的目标,满满风雨欲来之势!

曾听闻苏城如今的城主都拔泥弥,行事远不如老城主心胸开阔……处月,与蒙尘,高原雄鹰与草原狼主,不知还能和平共处几时?而苏城又盯上了金兰城这块肥肉……他们小小的库什城,位于苏城与金兰城之间,该何去何从?

……

出得驼帮,韩于墨勾着阿弈的肩膀,二人年龄相仿,韩于墨又颇喜欢阿弈这样的直肠子,称呼他为阿弈兄弟。

“蒙尘兄,阿弈小兄弟,那鲁兄,来了库什城,需得观我霓裳楼的胡旋舞才不算白来,走,我带你们去!”

祖父说的库什风物,对于男人来说,除了霓裳楼还有什么?观最美的舞,喝最烈的酒……才不算白来库什嘛。

那鲁看看蒙尘骁,按照他以往的脾性,必会拒绝。

没想到蒙尘骁竟点了点头。

直到坐在霓裳楼的雅座里,那鲁还是没想明白,蒙尘骁这是怎么了,三年来,见他总是离女人远远的,这次竟然会来这等红粉之地!等蒙尘骁与韩于墨言道要选一名舞姬时,那鲁阿弈更是惊掉了下巴。

……

钟离沁跟着众人上了二楼,长长一条圆形回廊,左侧均是带看台的房间,舞姬们排成队,跟着掌事往前走,钟离沁和阿依古丽落在最后。

期间阿依古丽回头看了看钟离沁,眼神里有歉意和怜悯……这个懵懵懂懂的女子,那样的聪慧,有绝佳的舞蹈天赋,可惜了…竟撞到这楼里来。

阿依古丽原本带钟离沁进霓裳楼有些不怀好意,不过,她是纯粹热爱胡旋舞的女子,惟愿做个纯粹的舞娘,不愿意陪什么贵客……见了钟离沁的天赋,惺惺相惜,反而真心为她着急难过起来。

掌事停在一扇门前,却只示意钟离沁一人进去。阿依古丽犹豫一瞬,还是开口道:“掌事,让我去吧……”

那掌事狠盯了她一眼,低声呵斥,“住口,客人指定的她,你如何能替!等等吧…你也有人选了,好好伺候着,自然有赏。”她以为阿依古丽是在和钟离沁抢客人。

阿依古丽担忧的看着钟离沁,钟离沁的心提起来,深呼一口气推开门。

门外的阿依古丽被掌事带着前往下一个房间。

……

这间屋子关闭了朝向看台的窗户,屋子中漆黑一片,有微光透过雕花木窗从大厅映照进来,一道人影站在窗前。她闪身出掌劈向那人后颈,却被人抓住手腕旋身堵在窗后。

“是我。”

“蒙尘骁!?”

“嘘,是我。”蒙尘骁抓着钟离沁的手,他离她很近。钟离沁有些不自在,他身量极高,把她压在窗与他之间。

她裸露的手臂如玉石一样光滑微凉,他的手掌火热有力,陌生的感觉从肌肤相接处传进心里。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异口同声,蒙尘骁赶紧松开手,走出两步,点上火烛。

灯光亮起,蒙尘骁看清钟离沁的打扮,瞳孔微缩,接着闭闭眼睛!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蒙尘骁声音有些冷厉紧绷。

钟离沁有些惊讶,自从蒙尘骁表明身份后,待自己一直温和有礼,哪怕是后来他疑似失忆了,也是头一次这样疾言厉色。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也生硬回到:“当然知道。”她不是告诉过他吗?要乔装一番跟着他来霓裳楼,她以为他默认了的,结果今日还找不到他的人影,原是自己先来了?还颇为享受的模样。

他又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蒙尘骁轻轻一叹,罢了。“我不知你为何出现霓裳楼的舞姬中,猜想你可能是来查探齐答尔部落中孩子们的下落吧?”

蒙尘揉揉眼角,低声道:“之前没有告诉你,齐家的小女儿恐怕早就不在了,我们在绿洲发现的孩童尸骨里,有一个小女孩的衣服上绣着格桑花,和齐齐格的一样。”

“怎么会这样……你之前为何不说呢?”

“这都是我的猜测,而且来到库什以后,我一直派人追查此事,已经有些眉目。但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客栈再说。”

其实蒙尘骁一眼就认出了钟离沁,无论各种装扮,哪怕看不清脸,她的身姿总是出众的。

不顾那鲁阿弈投来的愕然不解的目光,他向韩于墨借口不胜酒力,要了雅间,还指定钟离沁来服侍。所以掌事直接把她带了过来。

也幸好他来了,如果是其他人,此刻的她该如何?劈晕客人,如何逃出楼去?霓裳楼的舞姬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驼帮--绝不可小觑。

“好吧,现在咱们要做什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钟离沁抚抚胳膊,这天冷的,舞姬们穿的确实过于清凉了。

蒙尘骁看着她清澈的眼眸,这个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昭明嫣派来的。爱多管闲事,爱自作主张,看起来冷冰冰,实际却十足的稚气,十足的…… “可爱”两个字只在他心尖滚了一下,他马上停止思绪,有些慌乱的拿起放在座椅上的箭袖胡服递给她披上。

蒙尘骁近日颇觉心浮气躁,他为了她屡屡打破原则,他之所以同意韩于墨的提议,只是想看看,其他女子能否如她一样,一举一动都牵动他心念……霓裳楼里千娇百媚的女娘们不能让他有任何波动,反而在舞姬中一眼看到钟离沁时,他差点捏碎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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