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大夫，外面雪大，我们快些上车吧。”青黛停下脚步，语气平淡，不掺喜怒。她虽不知晏回的真实身份，却也知晓他绝非普通郎中，更清楚殿下对他的忌惮与利用，故而始终保持着距离。
“有劳青黛姑娘。”晏回温和颔首，提着空了大半的药箱上车。车厢内依旧沉默，青黛闭目养神，实则耳听八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晏回则靠着车窗，望着窗外飞逝的雪景，神色温和，脑海中却在快速复盘着方才的对话——他故意透露“蝇四”与制毒据点的线索，既是为了帮莫戚推进查案，也是为了引开莫戚的注意力，让他暂时不再紧盯着自己的身份。
另外，他昨夜收到傅家旧部的消息，云桑的部族已抵达朔州边境，不日便可入城，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剂强心针。有云桑的兵力相助，不仅能防备黑石部的袭城，还能趁机捣毁青蝇的制毒据点，拿到他们炼制毒药的铁证。
马车行驶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抵达回春堂。青黛率先下车，确认周围没有可疑之人后，才对晏回道：“晏大夫，已到。属下会安排暗卫在附近值守，若有异动，可随时传唤。”
“多谢姑娘费心。”晏回一笑，又道，“烦请姑娘转告殿下，若是查到城郊的制毒据点，切勿贸然行动，青蝇的据点守卫森严，且布满陷阱，贸然出击，只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若是殿下需要，在下可绘制一份简易的防毒陷阱图，或许能帮上忙。”
“属下会如实禀报。”青黛颔首，看着晏回走进回春堂，待门关上后，才对暗处的暗卫使了个眼色，自己则转身返回都督府复命。
晏回走进回春堂，堂内的药香依旧浓郁，阿竹正坐在案前，整理着刚送来的药材，见他回来，连忙起身，低声道：“先生，您回来了。莫殿下那边，有没有再为难您？”
“没有，只是试探了几句，被我搪塞过去了。”晏回将药箱放在案上，语气依旧温和，却多了一丝冷意，“我刚才故意透露了青蝇制毒据点的线索，让莫戚派人去探查，这样既能推进查案，也能引开他的注意力。另外，云桑那边有消息吗？什么时候能入城？”
“云桑将军传来消息，说他们已抵达朔州边境，怕引起青蝇的注意，故而没有贸然入城，正在边境待命，等待您的指令。”阿竹躬身道，“另外，傅家旧部传来消息，说赵昆今日凌晨会见的黑衣男子，是青蝇组织的‘蝇三’，也就是负责传递消息的信使头领，他给赵昆送的锦盒里，应该是十五交接军粮的具体指令与暗号。”
“蝇三？”晏回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看来，赵昆确实是青蝇在军中的关键棋子，十五的交接，他必然会亲自到场。你即刻传信给云桑，让她派一部分精锐，悄悄潜入朔州城，隐藏在城郊，待我们找到制毒据点后，先捣毁据点，再埋伏在黑风口，等着青蝇与黑石部自投罗网。”
“是，属下这就去办。”阿竹躬身领命，转身欲走。
“等等。”晏回叫住他，从案上拿起一张素笺，“你把这个交给傅家旧部，让他们按上面的图样，炼制一些破解青蝇陷阱的药粉，送到莫戚的都督府附近，交给暗卫中的自己人，让他们转交给莫戚。切记，不要暴露我们的身份，就说是我托人找到的防毒配方。”
阿竹接过素笺，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药材名称与配比，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先生，您这般处处帮着莫殿下，甚至不惜暴露我们的底牌，若是他日后知晓真相，依旧不信您，怎么办？”
晏回指尖一顿，拿起案上的傅家玉佩，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傅”字，眼底的温和被浓烈的沉凝取代：“阿竹，我们帮他，不仅仅是为了姨母的托付，更是为了傅家的血海深仇。莫戚是唯一能与青蝇幕后势力抗衡的人，只有他能撕开这层伪装，揪出那些藏在暗处的凶手。他信不信我，无关紧要，只要能报仇雪恨，只要能还傅家一个清白，一切都值得。”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阿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属下明白，这就去传信、炼制药粉。”
阿竹离去后，回春堂内重归寂静。晏回走到药炉旁，添了些炭火，将炼制缓解“腐骨香”解药剩下的药材，一一整理好。他知道，接下来的五日，将会是关键——找到制毒据点、埋伏黑风口、防备黑石部袭城，每一步都不能出错。
而他与莫戚之间的试探，也不会停止。莫戚的多疑、狠厉，是他执掌暗狱八年的生存法则，晏回能够理解，却也心疼——当年那个需要他护着的、眉眼间还带着少年青涩的淮安，如今已长成这般冷硬的模样，可见这八年，他在暗狱过得有多艰难。
晏回轻轻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多想立刻与莫戚相认，多想告诉他，当年的傅声没有死，多想再像小时候那样，挡在他身前，护他周全。可他不能——傅家的仇还未报，青蝇的幕后势力还未揪出，他若是贸然相认，不仅会连累莫戚，还会打乱所有计划。
他只能继续伪装，继续扮演那个温润谦和的晏大夫，在暗中护着莫戚，助他查案，助他揪出幕后黑手。等到傅家沉冤得雪的那一天，他再卸下伪装，与莫戚坦诚相对，无论那时，莫戚是怨他、恨他，还是依旧怀疑他，他都认了。
与此同时，都督府内，青黛已将晏回的话一一禀报给莫戚。“殿下，晏大夫说，若是查到制毒据点，切勿贸然行动，还说可以绘制防毒陷阱图，另外，他还托人准备了破解青蝇陷阱的药粉，不久后会送到。”
莫戚坐在案前，指尖摩挲着青岩珠，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晏回的处处相助，让他有些捉摸不透——若是敌人，不必如此费心；若是盟友，又为何隐瞒身份，处处防备？
“药粉送到后，先让军医查验，确认无毒再使用。”莫戚淡淡道，“另外，让探查城郊的李锐，留意山谷中的陷阱，若是遇到不明的机关陷阱，切勿轻举妄动，先记录下来，回来禀报。”
“是。”青黛躬身领命。
莫戚挥了挥手，让青黛退下，自己则再次拿起那封密信，反复看着“十五交接”这四个字。他知道，再过五日，黑风口必将有一场恶战，而青蝇的幕后势力，也大概率会在那时露出马脚。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不仅要截获军粮、抓获青蝇的核心成员，还要找到幕后势力的证据，为母亲报仇。
他站起身，走到墙上的朔州地形图前，指尖划过黑风口的位置——这里是朔州通往北疆的必经之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交接军粮的绝佳地点，也是伏击的好地方。他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指尖在黑风口的两侧山谷停下——若是在这里埋伏兵力，等到青蝇与黑石部交接时，前后夹击，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他也清楚，青蝇组织行事诡秘，必然会提前勘察地形，防备伏击。更何况，还有那个神秘的“上面”在背后操控，若是对方察觉到异常，很可能会改变交接地点，甚至放弃交接，转而袭扰朔州城，到时只会得不偿失。
“必须尽快找到制毒据点，拿到青蝇的罪证，同时摸清赵昆的动向，确认交接的具体细节。”莫戚低声自语，语气坚定。他执掌暗狱八年，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博弈，从未有过退缩，这一次，也不例外。
午后，雪势渐小，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朔州城的街道上，积雪反射出刺眼的白光。监视赵昆的暗卫传来消息，说赵昆今日午后曾出过一次副将府，前往城西的一处民宅，停留了约莫半个时辰后离去，那处民宅看似普通，却有青蝇组织的人暗中守卫，疑似是青蝇的临时联络点。
莫戚得知消息后，立刻召集李锐与青黛，商议对策。“赵昆去城西民宅，大概率是与青蝇的人商议十五交接的具体事宜，那处民宅，很可能是青蝇的临时联络点。”莫戚指着地形图上的城西位置，“李锐，你带五十名精锐暗卫，乔装成寻常百姓，暗中包围那处民宅，监视里面的动静，若是有青蝇的人进出，一一记录下来，切勿打草惊蛇；青黛，你带两名暗卫，潜入民宅附近，监听他们的谈话，尽量获取交接的具体时间、地点与人员安排。”
“属下遵令！”李锐与青黛同时躬身领命。
“记住，安全第一，若是遇到阻碍，立刻撤退，切勿恋战。”莫戚语气冷淡，眼底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我们的目标是获取情报，不是贸然行动，一旦打草惊蛇，只会让青蝇提前防备，得不偿失。”
“属下明白！”两人再次领命，转身离去，即刻安排人手。
莫戚独自一人留在书房，看着地形图上的城西民宅与黑风口，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赵昆、城西民宅、青蝇据点、黑风□□接……所有的线索都在慢慢串联起来，一张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
他知道，这场博弈，不仅关乎军粮失窃案的真相，关乎母亲的死因，更关乎朔州的安危，甚至关乎整个北疆的局势。他不能有丝毫疏忽，每一步都必须深思熟虑，否则，不仅会身败名裂，还会连累无数无辜百姓。
傍晚时分，青黛率先回来禀报。“殿下，属下已监听完毕。赵昆此次去城西民宅，确实是与青蝇的‘蝇三’商议十五交接的事宜，具体时间是十五酉时三刻，地点是黑风口的乱石滩，交接人员由赵昆亲自带队，青蝇派‘蝇三’与‘蝇四’负责，黑石部则派首领的弟弟带队，共约两百人。另外，他们还商议，交接完成后，黑石部会派一部分兵力，袭扰朔州城的东门，吸引守军的注意力，青蝇则趁机将炼制好的毒药，运送到城内的各个据点。”
莫戚眸光一凛，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好一个声东击西！看来，他们不仅想偷运军粮与布防图，还想在朔州城内散布毒药，残害百姓，其心可诛！”
“殿下，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即刻出兵，捣毁城西的民宅，抓获赵昆与‘蝇三’？”青黛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莫戚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行。若是现在动手，虽然能抓获赵昆与‘蝇三’，却会打草惊蛇，让‘蝇四’与黑石部察觉异常，放弃交接，甚至提前散布毒药。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假装没有察觉他们的计划，等到十五那天，在黑风口设伏，一举截获军粮、抓获青蝇的核心成员，同时安排人手，防备黑石部袭扰东门，另外，再派一部分兵力，暗中盯着青蝇的制毒据点，等到他们运送毒药时，将其一网打尽。”
这个计划周密稳妥，既不会打草惊蛇，又能将青蝇与黑石部一网打尽，还能捣毁制毒据点，拿到他们的罪证。青黛眼前一亮：“殿下英明！属下这就去通知李锐，让他调整部署，按殿下的计划行事。”
“嗯。”莫戚点头，“另外，让李锐留意‘蝇四’的动向，他负责毒药分发，必然会在十五那天，亲自押送毒药进城，找到他，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制毒据点的准确位置。还有，晏回那边，若是他送来防毒陷阱图与药粉，你就告诉他，本宫已经查到交接的具体事宜，多谢他的提醒，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他依旧没有放弃试探晏回，想要从他的反应中，找到一丝破绽，确认他的身份与目的。
“是。”青黛躬身领命，转身离去。
夜色渐深，朔风再次卷着残雪呼啸而来，都督府的书房内，灯火依旧亮着。莫戚坐在案前，面前摊着地形图与密信，指尖划过每一个关键节点，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十五那天的伏击计划，确保没有丝毫疏漏。
这场博弈，他不能输。为了母亲，为了朔州的百姓，为了那些被青蝇组织残害的无辜者，他必须赢。
而回春堂内，晏回也收到了傅家旧部的消息，得知莫戚已经查到交接的具体事宜，并且制定了伏击计划。他坐在案前，看着面前的防毒陷阱图，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莫戚果然不负所望，行事缜密，谋略过人，若是有他相助，傅家的沉冤，很快就能得雪。
“先生，药粉已经炼制好了，按您的吩咐，送到了都督府附近，交给了我们的人。”阿竹走进来，低声道，“另外，云桑将军传来消息，说她已经派了五十名精锐，悄悄潜入朔州城，隐藏在城郊，随时待命，只等您的指令，便可行动。”
“好。”晏回点头，拿起防毒陷阱图，“你把这个送到都督府，交给青黛姑娘，就说是我绘制的防毒陷阱图，希望能帮到莫殿下。另外，传信给云桑，让她的人做好准备，十五那天，先埋伏在城郊的制毒据点附近，等到青蝇的人运送毒药出来时，一举捣毁据点，抓获‘蝇四’，然后迅速赶往黑风口，支援莫戚。”
“是，属下遵令！”阿竹躬身领命，拿起防毒陷阱图，转身离去。
回春堂内重归寂静，晏回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月色与飞雪，眼底的温和被坚定取代。十二年的蛰伏，十二年的隐忍，只为等这一天。十五那天，黑风口，他不仅要帮莫戚截获军粮、抓获青蝇的核心成员，还要为傅家的亡魂，讨回第一笔血债。
前路必定凶险，青蝇的幕后势力绝不会坐以待毙，必然会有埋伏。但他无所畏惧——有云桑的兵力相助，有莫戚的缜密布局，还有傅家旧部的暗中支持，他相信，这一次，他们一定能成功。
夜色越来越深，朔风越来越烈，朔州城在白雪的覆盖下，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青蝇组织、莫戚、晏回，三方势力都在暗中布局，等待着十五那天的到来，等待着一场关乎真相、生死与正义的终极博弈。
而莫戚，此刻还不知道，那个他处处防备、反复试探的温润医者，正是他当年刻意压抑、以为早已亡故的少年兄长；那个他一心想要揪出的青蝇幕后势力，不仅与母亲的死息息相关，还与傅家的血海深仇，紧紧缠绕在一起。
这场博弈，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与晏回的命运，将再次紧紧交织，无法分割。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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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蛛丝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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