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峰主见御流羡告辞离开，过了许久才看向莫照尘。
他道：“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你若要躲她，何不远一点？”
听见闻峰主的话，莫照尘看了他一眼，似乎看透了：“不是你和她说我在这里？”
见莫照尘一语道破，闻峰主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的窘迫，他笑了笑问：“所以，如今掌门想明白了吗？”
莫照尘垂头眼睛盯着自己面前的茶杯，茶水清澈冒着温热的水汽，半晌他伸出手端起茶杯没有回答。
闻峰主见他不回，便明白他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若不是怕此事会破他道心，他也不用当这个局外之人。
他也没有继续提及此事，这件事终究不是他能左右的，还是要莫照尘自己想清楚。
于是闻峰主又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你觉得灵气枯竭后，我们这些门派是不是没有生存之地？”
“何止我们，就连妖族怕也会覆灭。”莫照尘轻叹了一声。
闻峰主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后又想到御流羡的身份，也不知道她下来是为了什么事。
现如今连闻峰主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该将希望寄予在她身上。
今天的秋季似乎格外的寒冷，深秋之时天空开始飘雪，御流羡一日起来看见外面铺了薄薄的一地白雪，太阳还未出现就化完了。
黎四月那边不知有没有传回消息，御流羡不了解这个世界的传信手段，还是想起来问了莫照尘，才知道他们是用传音玉符，这种东西领弟子薪俸的时候会发一个。
御流羡研究了好一会才会使用传音玉符，她想给黎四月传信，只是玉符上没有黎四月留下的灵力，无法给她传信。
御流羡在莫照尘这里坐了一会，外面的天气越发寒冷，她却不觉得如何，转过头看见莫照尘坐在桌边，艳丽的有些泛黑的衣裳铺在地上，长发披散垂下，御流羡一时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觉得眼前的人比沉星殿中的他稍显温润一些，抬眼看她的时候，更是如此。
“你看什么？”莫照尘发觉御流羡一直盯自己看，手上提着茶壶的手顿了一下，微抬头眼帘掀起，目光瞧向她。
御流羡并没有避开目光，抬起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看他：“师父为什么不多笑笑？”
她想起白衣人见自己的时候，目光不仅是温和的，嘴边从未消去笑意，整个人的气质像是冬天过后，开春化的溪水一般清澈。
不像莫照尘，总有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莫照尘清楚看见御流羡眼中目光的变化，听见她的话他只是垂下眼帘，放下手中的茶壶问：“有什么好笑的？”
“嗯……”御流羡思考了片刻，她没有记忆脑子里很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于是道：“等我想起来，或许可以回答师父这个问题。”
说完她就笑起来，嘴角弯起，整张脸都显得十分明媚且有生气，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短暂苦恼一下就不再纠结。
面对这样的御流羡，莫照尘心中有时会出现一种，说不明白的情绪，像是钦慕又像是憧憬，他分辨不清。
从起初到如今，他一直觉得这个世界没什么能够引起他的情绪波动，但现在又不是这样。
他说不清自己对御流羡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风险。
那是什么情绪，又不像是喜欢，却又带着欢喜。
莫照尘暗中感叹自己的优柔寡断，将所有情绪都暂且压下，才和御流羡说话：“若你记起以前，便回到你来的地方吧。”
“为什么？”御流羡不明所以。
“这里并非什么好去处。”莫照尘叹息回答。
御流羡抿唇有些不悦，感觉到他冷淡的态度，御流羡站起身准备离开。
她向来自由惯了，也不提告辞的事，走到屋外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转过身看他道：“虽然我想不起来，但是我不需要别人帮我做决定，我讨厌这样！”
说完她便跑出去，今日天阴沉沉的，天光黯淡，一如她现在的心境。
御流羡跑了一半忽然停下来，她不想回去找莫照尘的不快，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这里并不是她的归属，她想起白衣人，和她来自同一个地界的人。
她没有惊动梨花峰的人，而是通过阵法去了当时试炼弟子的住舍，在梨花峰待久了，御流羡知道各大阵法如何启用，只是当时她没有灵力无法运用。
将四幻阵开启，御流羡想也没想跑进去，到了第三关她心中有些忐忑，眼前的场景过于陌生，断崖边上种着一颗巨大的桃花树，粉色的花朵开得十分繁盛，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瀑布，水流撞击的清越声声声入耳。
“你在吗？”御流羡回过头看见身后有一间屋舍，便朝屋舍走去。
她打开门，没有看见想见的人，院子里十分安静，布置显得过于寡淡，没什么人生活的样子。
随即她听见一边有件屋门被风吹开，犹豫片刻朝那边走去，见白衣人坐在蒲团上，案桌上煮着清茶，对面没有门，可以清楚看见屋外的潭水，还有溪流顺着岩石流下，灌木在岩石间生长，碧绿如春。
白衣人转过头看她，莞尔一笑：“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
御流羡见到他还是忍不住噘着嘴，她走到白衣人对面坐下来，白衣人翻出一只茶杯倒了一杯清茶，随后推到她面前，这样的事他似乎做惯了，一点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谁惹你了？”白衣人轻笑着问她，似乎也是没有料到她这副模样。
“当然是师父！”御流羡说完突然又觉得不太对，她气性忽然散了，皱着眉道：“好像也不是，只是我不喜欢他说那句话，我不需要旁人帮我做决定，我就是很讨厌这样。”
白衣人听完她的话，忽然明白是因为自己，他和外面的莫照尘记忆是分开的，一旦融合就有被世界排斥的可能，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不起。”白衣人轻叹一声。
御流羡听见他道歉，愣了一下摇头：“不是你的错，也不用道歉。”
“但论及源头，此事在我。”白衣人道。
“为什么？”御流羡不解又有些好奇。
白衣人见她早就没有刚才的郁闷，眉眼之间都是掩不住的探索**，不由抬手掩住唇边的笑意。
御流羡看见他又笑，双手托腮说出自己的不理解，“为什么师父说没什么好笑的，你却能笑出来，你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白衣人明显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思索一会才回答：“或许是他本身的情感，在我身上。”
御流羡觉得这个解释也说得通，也不再追根问底，而是希望他讲一讲为什么源头在他身上这件事。
白衣人见她又提及此事，反而不太想说这件事，最终拗不过她只是简单提了几句，当年他帮御流羡做一个决定，惹得她伤心一段时间，因此后来他便没再干涉。
听完白衣人的话，御流羡觉得不对劲，她觉得事情不是他说的那样，轻描淡写好像丝毫不严重。
她盯着白衣人看了一会，白衣人被她盯着忍不住避开她的目光，嘴角笑意未消：“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你在说谎。”御流羡道。
白衣人唇边的笑意僵硬一瞬，随后叹息一声：“还是瞒不过你。”
“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再问了。”御流羡看向屋外的景色，又问他：“这里也是你住的地方吗？”
“曾经。”说完白衣人指尖动了动，没一会外面忽然飘起雪来。
御流羡看见雪花，弯唇笑着和他道：“外面也开始下雪了。”
提及外面她又想起白衣人只能在幻阵中出现，忍不住问：“你一直在幻阵中吗？”
“不是，阵法只是媒介。”白衣人回答，随后问她：“你不回去吗？”
御流羡呆坐在原地片刻忽然摇头，“我不明白自己下来的意义是什么，外面也没什么认识的人。你知道过去的我什么样子吗？”
白衣人看着她眼中掀起一股情绪，他想站起身拥住她，放在案桌上的手紧握成拳，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微微笑着道：“你从未变过，何必在意过去。”
闻言御流羡忽然笑起来，“我喜欢和你说话。”
说完她又跑出去，站在院子里去看外面的雪花，外面阴沉的天空未曾影响到她，瞧上去不受一点阴霾。
白衣人听见她的话觉得有些古怪，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品了一口，才抿出一点味道来，他唇边的笑意漾开：“直言不讳也非好事。”
随后他站起身走到门边，看御流羡站在水潭边瞧着自己的倒影，有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少女言笑晏晏和自己亲密无比，那时的天空是什么样子来着？
白衣人回忆着过去，他抬手让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的雪毯，将天上的乌云驱散，雪停云散，天色忽明。
御流羡发现周围变化，转过头看向站在屋门前的白衣人，他眼睛望着远处明亮的天空，不知道想起什么，唇边的笑意不减，如一滩春水沸腾，卷起最后一点清冷气息扑面而来。
待他将目光转到自己身上，御流羡看着他的目光似乎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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